承銷開放社會 　　（自序） 　　索羅斯 　　本書最初源于克里斯蒂娜·科南對我的一次深入采訪，她服務(wù)于一家德國媒體，書用德語首先問世。后來，莊威利父子公司希望出版英文譯本，我發(fā)現(xiàn)這種訪談的方式比較靈活得體，便同意出一個最新的增訂本，使本書成為我的一部重要作品。 　　這是我一生的總結(jié)。第一部分（1一5章）通過拜倫·韋恩對我的采訪，講述了我的出生。成長以及創(chuàng)辦基金會的職業(yè)生涯。拜倫·韋恩是我的老友，同時也是Morgan Stanley的投資專家。第二部分（6一10章）是關(guān)于我的政治觀點和慈善事業(yè)以及國際活動，由克里斯蒂娜和我的對話構(gòu)成。最后一部分 （附錄）則是我的一些哲學思考。 　　我的人生哲學并非僅關(guān)金錢，而更多的時候是涉及人類前途和世界形勢。將金融市場當作實驗室，來檢驗自己的理論，也抓住時機去驗證我對前蘇聯(lián)和東歐的一些預測。我相信我有一些重要的東西要說，我應(yīng)該去傳播自己的思想。因為如果我平生信仰的“開放社會”尚不廣為人知的話，那就失去了任何意義。當本書完成時，我感到了成功和安慰。 　　我的責編邁爾斯·湯普森希望本書是為熱衷于金融和投資的讀者而作。我沒有過分反對，是因為我本人對金融市場確感興趣——特別是在當前國際金融如此波動的狀態(tài)下。但我更愿我的創(chuàng)作是為了一個更廣泛的讀者群，我真誠地希望那些對賺錢并無特殊興趣的朋友，也能覺得本書值得一讀。 　　我曾將手稿給許多親友看過，感謝他們所提出的評論與建議。但我要對本書所寫內(nèi)容負全部責任。我還要感謝艾米麗·魯斯、弗蘭西斯·阿布齊德和西拉·奧特那以及肖恩·帕特森對我的大力協(xié)助！

　　第1章大師出道 　�。酪粋�人是他人影響下的產(chǎn)物，我們來談?wù)動绊懩愕娜恕Ａ钭饘δ愫湍愕睦砟钣猩钸h影響，請告訴我們他有哪些影響，以及他一生中有哪些方面對你而言特別重要。我認為影響其實同時來自家父和家母，我非常愛他們．但 是，他們是極不相同的人，他們之間有很多緊張關(guān)系，我愛他們，我把對他們兩人的愛都深藏心底了，也把他們的緊張深藏心底了。這種緊張是我生命里的動力，我的內(nèi)心里，一直在演出兩個不同人物的戲劇，這樣使我總是能夠看到另一個觀點。我?guī)缀跬�意家父的每一種觀點，只是不同意他對待家母的方式，家父教導我如何應(yīng)付世事，家母教我如何內(nèi)省。我采用家父的觀點，但是在天性上，我和家母親近多了。家父是個外向、合群的人，對別人的命運有著發(fā)自內(nèi)心的興趣，他喜歡暢談別人的命運，卻不喜歡和別人分享他內(nèi)心的情感，他很可能根本不喜歡處理他自己的情感，那就是他對別人那么有興趣的原因。 　　家父喜歡停留在表面上，家母卻喜歡深入探索，她自我批判的程度已到自我鞭苔的地步。她有一種我沒有繼承的宗教、神秘傾向，但是我遺傳到她對存在之秘的興趣。家母崇拜家父，接受他對所有事情的判斷——即使違反她的天性仍然如 ·2·索羅斯 　　此，這種情形創(chuàng)造了一些沖突。她在其他方面也有沖突，她深 受匈牙利社會流行的反猶大主義的傷害，并且在第二次世界大 戰(zhàn)之初就罹患潰瘍，她也為了沒有自己的事業(yè)而覺得不滿意， 在某些方面，她是自己最大的敵人。因為我把對她的情感深藏 心底了，我必須對抗這種失敗傾向，有時候，我覺得自己變成 極了不起的贏家，因為我必須戰(zhàn)勝內(nèi)心里頑強的失敗者。一九 八二年我經(jīng)歷內(nèi)心動蕩不安的時候，回想起父母親之間的沖 突，就在那個時候，我消除了繼承自家母的許多困擾，使這些 困擾浮出表面之后，困擾就一掃而空了。 ＠你為什么和父母親這么親近？ 家母本來就是很容易親近的人，我也是這種人。家父則是 個非凡的人，我崇拜他，我知道我多少有點偏心，但是，即使 在我走到人生晚年時，我仍然認為他是相當杰出的人。小時 候，他花很多時間和我在一起，我放學后經(jīng)常和他見面，我們 會一起去游泳，游完泳后，他會告訴我他人生故事中的另一 段，這像肥皂劇一樣，我完全沉迷其中，他的人生經(jīng)驗成為我 人生經(jīng)驗的一部分。 ＠談?wù)勥@個肥皂劇的一些細節(jié)，好嗎？ 一開始，他就是個野心勃勃的年輕人，他自愿參加第一次 世界大戰(zhàn)，而且晉升到少尉，然后在俄羅斯前線被俘，成為戰(zhàn) 俘，送到西伯利亞去。那時他仍然野心勃勃，他編了一份叫 《木板報》（The Plank）的報紙，是用手寫的，貼在厚木板 上，作者群躲在木板后面，聽讀者的批評。我記得小時候看過

·3· 《木板報）的合訂本，他把這些報紙從西伯利亞帶回來。后來 他被選為戰(zhàn)俘營的囚犯代表，附近的戰(zhàn)俘營若有俘虜逃脫，為 了報復；囚犯代表就會被槍決。他認為與其因別人逃脫而被槍 決，不如自己先脫逃，于是他挑選了大約三十個有一技在身的 人、包括木匠、廚師、醫(yī)生等等，原因是他自己毫無實用的技 能，他們集體逃離了戰(zhàn)俘營。 他計劃建造一艘木筏，飄流到海上，但是因為地理知識不 足，他犯了一個重大的錯誤，他不了解西伯利亞的所有河流都 注入北冰洋。他們造好了木筏，而且沿河飄流而下，花了好幾 周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向北冰洋飄去。最后他們知道必須從荒漠中跋 山涉水，回到文明世界，這樣又花了他們好幾個月的時間，而 且因為俄國大革命的緣故，他們陷入這個地帶的動亂當中，當 時一位捷克軍官坐鎮(zhèn)在一節(jié)裝甲火車車廂中，統(tǒng)治著西伯利 亞，他們分成白軍和紅軍互相殺戮，也殘殺人民，我父親經(jīng)歷 了一些恐怖的經(jīng)驗，教導他了解活著的價值。 他回到匈牙利后變了一個人，喪失野心，再也不想成名， 只想享受生活和維持獨立，但是他不要變成有錢人或有影響力 的人。事實上，他是我所知道唯一靠著自己的資本過活的人， 他和家母結(jié)婚，我們擁有若干不動產(chǎn)，一部分是來自他們的婚 姻，一部分是用他出版《世界語》 （Esperanto）手冊所得到的 利潤購置。他是律師，但是，他不喜歡做超過絕對必要分量的 工作。 我記得自己還很小時，他就叫我到他的主要客戶那里借 一些錢，然后我們就去度假滑雪，我們回來以后，他會有好幾 個星期心情不好，因為他要設(shè)法賺錢還債。后來在戰(zhàn)爭期間， 他開始出售不動產(chǎn)，等到德國占領(lǐng)匈牙利，他幾乎已經(jīng)把擁有

·4·索羅斯 的不動產(chǎn)統(tǒng)統(tǒng)賣光，這點顯現(xiàn)出非常良好的判斷力，因為不管 怎樣，我們都會失去這些財產(chǎn)，就撤資而言，這樣做的時機拿 捏得極為恰當。但是，很少人有勇氣僅靠著他們的資本生活。 父親曾經(jīng)說過：“我把我的資本放在腦子里�！蔽艺娴暮苄蕾p他 的態(tài)度，這點和我的事業(yè)生涯真是天差地別！但有趣的是，我 模仿他這種方式，所以我從來沒有成為財富的囚犯。 ＠你提到過，令尊對付納粹入侵匈牙利的方式對你有深遠 的影響，你可以解釋一下嗎？ 德國在一九四四年三月占領(lǐng)匈牙利，當時我還不到十四 歲。那是家父最完美的時刻，因為他知道怎么行動，他了解狀 況，明白正常的規(guī)則不能適用，守法變成危險的嗜好，玩法才 是生存之道。父親經(jīng)歷過俄國大革命，知道該做什么，他替家 人安排好，拿到假的身分證件，也找了一些地方讓我們居住或 躲藏，他不只協(xié)助最親近的家人，也幫助身邊相當多的人。我 可以老實他說，他救了幾十條人命。他比當律師時還忙多了， 有一段時間，我們住在一間租來的房間，只有穿過浴室才進得 去，有很多人在浴室里排隊等著聽他的建言。 這是刺激冒險的時期，我可以一直不停地談下去，因為這 些事情在我記憶里激蕩，只是我很少談?wù)摱�已。重要而矛盾�?地方是，一九四四年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這點很奇怪。 而且這樣說幾乎讓人反感，因為一九四四年是猶太人遭到大屠 殺的一年。但是，情形的確是這樣，我才十四歲，有一個我崇 拜的父親，他能主導情勢，知道該做什么，又能幫助別人，我 們處在有生命危險的狀況下，但是我相信我已經(jīng)免于死亡的陰

·5· 影。你才十四歲，你相信自己不可能真的受到傷害，對十四歲 的人來說，這是求之不得、最刺激的冒險。這段時期對形成我 的人生有決定性的影響，因為我從家父這位大師那里學到生存 的藝術(shù)，這和我的投資事業(yè)生涯有一定的關(guān)系。 我們都幸存下來，接著俄國人來了，隨后仍然有一些有趣 的冒險，但是，生活逐漸喪失刺激，隨著專制政權(quán)的控制整個 國家，我開始覺得受到限制、擠壓和封鎖，我也覺得家父對我 的影響大多了，我對他說：“十五歲的人像五十歲的人一樣想， 太不自然了。” “你為什么不自己打開一條生路呢？”他問我：“你想去哪 里？” “英國，”我回答，因為我們一直在聽英國廣播公司的廣 播，我對英國人公平競爭的意識和客觀報道印象非常深刻： “不然我就想去蘇聯(lián)，因為我們既然必須在這種新制度中生活， 我就想探索這種新制度的本質(zhì)�！� “噢！我到過蘇聯(lián)，”家父說：“我可以告訴你一切和蘇聯(lián) 有關(guān)的事情�！� 我就這樣決定去英國，經(jīng)過好多年，我才了解那是他的決 定，不是我的決定，而我為了這一點更愛他。他說他在英國有 個親戚，或許可以協(xié)助我進一所學校，我寫信給他，但是沒有 得到回音，所以家父說：“你為什么不每周寫張明信片給他， 提醒他你的存在�！蔽艺罩�做，最后他送來一所學校的入學許 可。然后我申請護照，但是當時很難拿到護照，等待的時間總 是一星期之后又過了一星期，申請似乎是永無止盡的過程。家 父說：“你應(yīng)當去申訴，要求見主管官員�！蔽艺娴倪@樣做了，

·6·索羅斯 這也使我成為護照部門相當討厭的人，當時比我大四歲、已經(jīng) 二十一歲的哥哥，有一個同學替政治警察工作，他請朋友拿著 我的檔案到各個辦公室去辦理，他這樣做相當吃力，因為辦公 室的主管說：“我愿意給任何人護照，但就是不想給這個經(jīng)常 申訴。令人厭惡的年輕小伙子�！弊詈�，我還是拿到了護照。 我十七歲離鄉(xiāng)后，家父對我的余生就沒有多少直接影響 了。 ＠你離開匈牙利前，有過一些受苦受難的經(jīng)驗，那些經(jīng)驗 對你有什么影響？ 我完全沒有受過什么苦難，我知道有危險，但是，我黨得 沒有人能傷害我，我明白身邊的苦難，但是，我們盡一切力量 幫助別人。就告訴你一個小小的例子好了，我們曾經(jīng)站在配給 香煙的隊伍里——他們每天配給一個人五支香煙——然后把香 煙送給被拘禁在猶太人住處、不能去排隊的猶太人�；蛟S我唯 一受到的實質(zhì)影響，是布達佩斯剛剛被包圍時，當時死尸四處 散落，有一具尸體頭蓋骨整個陷進去，隨后好幾天，我都覺得 惡心。 ＠告訴我令堂被帶到警察局，并且設(shè)法愚弄當局的故事？ 她一定有鋼鐵般的意志。 她獨自一個人住在度假小屋里，鄰居起了疑心，就向警方 告發(fā)，警察潔問她，但是她表現(xiàn)得極為鎮(zhèn)定，極為自然，所以 警察釋放她時還向她道歉。她在接受盤問時，表現(xiàn)得漠然之 至，甚至覺得自己是從天花板上觀察自己，確定自己給了警察

·7· 正確的印象。折磨結(jié)束后，她才感受到至為驚人的危險，變得 非常脆弱，她逃到布達佩斯，家父把她安置在一家旅館里，我 記得我還相當不耐煩地告訴她，要她恢復鎮(zhèn)定。 ＠你從令堂身上學到的教訓，有什么和令尊特別不同的？ 那很難說，我認為我從她繼承了分析、自我批判的天性， 但是，大部分的教訓都來自家父，一般說來，在那段期間里， 家父都是對的，家母和他意見不同時，經(jīng)常都是錯誤的，這不 只是我的看法，也是家母的看法，或許這一點會給你一些提 示。 ＠你經(jīng)�；匦傺览麊�？ 沒有，我根本不能回去，我們似乎永遠被隔開了。我在一 九四七年離開，我拿到護照，然后前往瑞士，參加一場世界語 會議，因為家父是世界語專家。當時我還需要蘇聯(lián)的出境許 可，但我沒有，我拿到的出境許可是發(fā)給參加世界語會議的團 體許可，我因為沒有及時拿到護照，錯過團體的行程，所以必 須在他們之后出發(fā)，我就這樣上了火車、而且幸運得很，我設(shè) 法通過了這一關(guān)，沒有真的出示我的許可。我在那里和家父見 面，但是，會議之后他回匈牙利，我卻必須在伯恩停留，等待 英國簽證。我不知道要等多久，身上只有父親給我的幾百瑞士 法郎，得盡量節(jié)省，熬過這段時間，我大約在兩星期內(nèi)拿到簽 證，馬上就去了英國。他的影響到此結(jié)束，但是，他的確曾設(shè) 法寄一些錢到英國給我，他在一九五六年和家母一起出國，我 們?nèi)�家一九五六年于英國團聚。

·8·索羅斯 ＠令尊什么時候去世的？ 一九六八年去世，享年七十五。 ＠令堂呢？ 她過世的時間晚多了——一九八九年。家父去世后，她變 得卓然自立，學會了獨立，她六十歲時上大學，一直繼續(xù)成 長，到她八十六歲去世時為止。 ＠有其他人對你有影響嗎？令兄如何影響你？ 家兄最先給我不公平的經(jīng)驗，他比我大四歲，常常痛打我 和捉弄我，父母親并沒有保護我，我抱怨過，但從來沒有得到 滿意的答復。我二十四歲時兄弟重逢，并且變成好朋友。 ＠他從來沒有參與過投資業(yè)務(wù)，對嗎？他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事 業(yè)。 他是我們家里真正的天才，他三十歲時，在自己的地下室 開創(chuàng)了工程公司，他徹底改革大宗原料港埠設(shè)備的科技，而且 他的公司在十五年內(nèi)便成為世界第一，他因為在工程方面的創(chuàng) 造得到很多次獎，他設(shè)計的設(shè)備處理全球三分之一的大宗原料 貿(mào)易。 六十年代末期，我在集團企業(yè)熱潮中，把家兄的公司出售 給奧登公司（Ogden Corporation）。這是一次很有趣的談判，我 替他爭取到的價錢比他的公司的價值高兩倍，因為奧登公司可 以宣揚說，我哥哥是在他們公司任職的天才，他們公司的股票

·9· 會因而更有價值，這筆交易我覺得是經(jīng)典之作，我替家兄爭取 到額外收入。不幸的是，他們用股票支付，我又替他談判爭取 到防止股票下跌的保障，要求對方不得使股價跌過目前市價一 半，但是股價卻下跌了四分之三，最后他把公司買回來，重新 恢復獨立；最近他再把公司賣掉，目前我們正在各方面合作。 ＠有其他人對你產(chǎn)生影響嗎？ 我肯定有很多人有影響，但是，他們的影響無論如何都比 不上我父母親。 ＠卡爾·波普（KarI Popper）呢？他是你的老師，也是二 十世紀最偉大的哲學家之一，他怎么影響你？ 他的著作和思想影響我，我和他私下沒有什么關(guān)系，在倫 敦經(jīng)濟學院（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里，他不是我的專 任老師，我在兩年里完成應(yīng)該三年念完的課程，但我必須多花 一年當注冊學生，才有資格取得學位。我獲準選擇一位導師， 我選擇他，因為我非常喜歡他的哲學。我經(jīng)歷過納粹的迫害和 蘇聯(lián)的占領(lǐng)，波普的書《開放社會及其敵人》（OPenSociety and Its Enemies）使我感受到啟示的力量，顯示出法西斯主義 和專制主義有很多共通之處，兩者都違反社會組織的另一種原 則：開放社會的原則。我受波普科學方法的理念影響更大，我 為他寫了一些文章，我們在他家見面時，他對我鼓勵有加，但 是我們見面不超過兩次。然后我在一九六二年前后，寫出我的 哲學論文《良知的負擔》（The Burden 0fConsciousness)。這篇 論文大致是反復申論他的理念，我把論文交給他，他的回應(yīng)非

·10· 索羅斯 常熱切，受到這種反應(yīng)的鼓舞，我前去探望他，他約我在倫敦 經(jīng)濟學院見面。有很多人在那里等著要見他，他們發(fā)現(xiàn)我和他 相約見面時，覺得非常惱怒，因為他們都是他的學生，需要他 的照顧，我覺得自己像是不速之客，所以我走出房間，在電梯 前面的走廊上等著。他走出電梯時，我自我介紹，他看了我一 眼說：“可是你不是美國人／我說：“不是。”他說：“這點令 人非常失望，我會跟你解釋原因。我拿到你的論文時，覺得終 于有一個美國人了解我就開放社會和封閉社會的說理了，這表 示我已經(jīng)設(shè)法把我的理念傳播出去了，但是，你經(jīng)歷過歐洲人 經(jīng)歷的一切，所以不能把你算進去，這就是我失望的原因。” 但是，他仍然很支持我，并且鼓勵我繼續(xù)研究下去。 那一次以后，我偶爾會去見他，他年紀越大，我們的接觸 越頻繁，在他人生最后的十年里，我才和他產(chǎn)生真正的關(guān)系。 但是到那個時候，他已經(jīng)不再處在影響力的頂峰了。一九九四 年六月，就在他去世之前，我們在布拉格有過一次美妙而令人 感動的聚會，他到布拉格，在中歐大學發(fā)表演講，他非常喜歡 那次演講，所以他準備九月時再來，并且在布達佩斯主持這所 大學的學年開學，但是，他在開學之前就去世了。我和他的關(guān) 系其實就是到這樣而已，所以其實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理念 影響我。雖然我主要是提到波普，我其實也受到一些其他思想 家的影響，像海那克（Frederick Hayek）。懷特海（Alfred Norih Whiiehead）等人。 ＠對于那些你最近和他們見面的一些權(quán)高名重的人，你有 什么看法？有一篇文章描述你，說你和一位總統(tǒng)共進早餐，晚

·11· 上又和另一位總統(tǒng)共進晚餐。 過去五年左右，我和歷史舞臺上的很多重要人物見過面， 這和我先前的形象差異太大了！我曾經(jīng)在幾近遺世獨立的狀況 中生活，現(xiàn)在大部分的門都打開了。我必須承認我比較喜歡現(xiàn) 在這個樣子，我唯一的遺憾是沒有時間和精力繼續(xù)貫徹下去， 我希望能有更多時間跟一些最近認識的人在一起，我不是指掌 權(quán)的人，而是指知名人士。 ＠你心里有特定的人嗎？ 我最想見的是物理學家薩哈羅夫（Andrei Sakharov），他 是我所見過最誠實的人，他根本不能忍受說謊。不管他的意見 有多激烈，其實他是很溫和的人，他具體表現(xiàn)出科學家追求真 理的典范——這就是他普受尊敬的原因。他非常嚴肅地看待自 己的責任，在第一次大致算是自由的選舉中，他當選進入最高 蘇維埃（supreme Soviet ），成為人民陣線（Popular Front ）的領(lǐng) 袖之一，這件事害了他，他在國會度過辛苦的一天后，心臟病 發(fā)作去世，我黨得他因為沒辦法做更多事而死于憂傷。 我也喜歡哈維爾（Havel），雖然他小有缺點。他把擔任總 統(tǒng)的初期，變成鼓舞人心的歡樂時光。我記得在一個國定假日 去看他，有人神秘地宣布總統(tǒng)官邸要向公眾開放，到場的人會 和受邀的貴賓得到同等的招待。民眾蜂擁而來時，庭院里已經(jīng) 擺好很多桌子，供應(yīng)香腸和啤酒，這是我見過最歡樂的場合。 他跟我解釋說，他故意把宣布弄得模模糊糊的，免得總統(tǒng)官邸 被擠翻。 我和波蘭的布朗尼斯羅。吉勒梅（Bronislaw Geremek）在

12· 索羅斯 一九八八年認識，從一開始，我們就有很好的關(guān)系，他在團結(jié) 工會（Solidarity）時期，擔任瓦文薩（wa1esa）的政治顧問, 我們不常見面，但是，每次見面都值得回憶，我黨得與他很親 密。 政治人物當中，我覺得最親近的是俄羅斯的格利哥里。雅 夫林斯基（Grigury Yavlinsky），他是夏塔林計劃（shata1in Plan）的主要起草人，也是一九九0年我率團參加世界銀行 會議時的代表團領(lǐng)隊，他扮演的角色完全是他自己創(chuàng)造的，是 他憑空創(chuàng)造出來的，他的宏愿和我的愿望最接近——現(xiàn)在仍然 如此，我們之間曾有一些歧見，但是隨著時間過去，我對他的 尊敬與日俱增，主因是他真的把生命奉獻給自己的信念。 我還見過其他人，我努力的最大回報，是和有趣的人見 面，以及參與有趣的事件。 ＠我想到你的投資哲學是從你的個人經(jīng)驗演變出來的，讓 我們談?wù)勂渲械囊恍┍尘�。你首次進入這一行是什么時候？你 的第一個工作是什么？ 第一個工作和金融無關(guān)，是在英國當一家裝飾品廠商的儲 訓人員，這家公司制造新奇產(chǎn)品，紀念品。人造珠寶等等。我 從學校畢業(yè)時，找工作并不容易，因為我是沒有關(guān)系的外國 人，我通過一個朋友。一個在這家公司兼差的同學，得到這個 工作。 ＠你當過業(yè)務(wù)代表，對嗎？ 我是所謂的儲備干部，但是他們沒有訓練計劃，所以最后

·13· 我變成業(yè)務(wù)代表。然后我替一位從事批發(fā)的顧客工作，成為巡 回業(yè)務(wù)代表，負責在威爾斯海濱度假區(qū)對零售商做銷售工作。 那是我事業(yè)生涯中的低潮，那個工作和我對自己的期許差得非 常遠，而且又是很艱難的工作，主要的好處是他們給我一部汽 車，是福特的安格里亞（Anglia）車型，在英國的福特車系列 里，這是最低價的車種。這位批發(fā)商給我的第一個工作，是設(shè) 法對倫敦的香煙店促銷，但是這些香煙店已經(jīng)有組織，成為屬 于不同批發(fā)商的團體，所以我絕對沒有機會銷售東西給他們， 在倫敦停車也很難，所以我有種被人排拒在外的感覺。到威爾 斯海濱地區(qū)時，這種感覺稍微獲得纖解，所以我至少做了一些 買賣。但是，我明白這種工作確實不是我求學的目的，或父母 親期望我做的事，所以我決定徹底脫離。我寫信給倫敦每一家 商業(yè)銀行，寫上這些公司的總經(jīng)理親啟，當時沒有人會做這種 事，你不能寫信給你不認識的人。 這招來一些相當有趣的答復，有一位叫作華特·所羅門 （wa1ter Sa10m0n ）的人打電話給我，要求和我面談，目的只 是要指出我把他的名字拼錯了。我也獲得拉查德·傅瑞勒斯公 司（Lazard Freres ）面談的機會，這次面談很有啟發(fā)性，因為 總經(jīng)理很好心地告訴我，說我想進倫敦金融圈好比緣木求魚。 他說：“在倫敦金融圈里，我們采取一種我們所謂的聰明裙帶 主義，也就是說，每一個總經(jīng)理都有很多侄兒、甥兒，其中總 有一位聰明的入會變成下一位總經(jīng)理。如果你和他出身同一所 學院，你會有機會被這家公司聘用；如果你出身同一所大學， 你仍然還可以用；但是，你甚至不是我們的同胞呢！”他建議 我遠離倫敦金融圈，他說，因為進入商業(yè)銀行的人，主要是要

·14·索羅斯 管理他們自己的錢，因此他們對薪水的期望比在產(chǎn)業(yè)界工作的 人低，他們四十歲時的薪水，可能是在產(chǎn)業(yè)界就業(yè)的人三十歲 時拿的薪水。 ＠你說在威爾斯時是你人生里的低潮，對嗎？ 是低潮之一。 ＠好，我們談?wù)勂渌�的低潮，其中之一是你的人生方向�?符合別人對你的期望，但是，當時你對自己也抱著很高的期 望，對嗎？ 我對自己總是期望過高，這點毫無疑問是父母親灌輸給我 的，你尊敬的父親看重你時，你也必須看重自己。一直至！最 近，實際情況才達到我的期望。 ＠所以，你繼續(xù)努力，和倫敦的其他金融機構(gòu)面談，有人 給你機會嗎？ 有趣的是，我和拉查德·傅瑞勒斯公司面談后，在辛格暨 傅利蘭德公司（Singer ＆ Friedlande，）找到工作，事實上，這 家公司的總經(jīng)理是匈牙利人，所以拉查德，傅瑞勒斯公司的命 題是對的，我和公司董事出身同一個國家，他們因為這一點給 我機會，那是一九五三年的事。 ＠你覺得你是猶太人的事實，在獲得聘用上有關(guān)系嗎？ 可能有關(guān)系，但是，主要因為我是匈牙利人，無論是我在 別的地方被人拒絕或不被考慮，還是被辛格暨傅利蘭德公司聘

·15·用，都是如此。 ＠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變成儲訓人員，而且有了一份薪水，記得是周薪七英 鎊。 ＠比你當業(yè)務(wù)代表時多還是少？ 少一點，我奉命做一些很平凡。很單調(diào)的事，我做得很 差。最糟糕的是我必須用手工登錄復式分錄帳，因為我們沒有 記錄外匯的機器，我必須在一張很大的鋁板上放貸方和借方的 帳目表和一張控制表，一天結(jié)束時，貸方和借方應(yīng)當平衡，在 控制表上變成零，但是沒有一天結(jié)果是正確的，我的上司必須 調(diào)整這些數(shù)字，他對我當然不會喜歡。 然后我在套利部門接受一些訓練，在交易室工作，交易室 在證券交易所隔壁，經(jīng)紀人四處散坐，等待訂單，我的上司隨 時都和約翰內(nèi)斯堡。布魯塞爾。巴黎和紐約談話，他主要是交 易黃金股。我在這里也沒有綻放光芒，他是很謹慎。精確的 人，那不是我的長處，所以他把我送回總公司。 接著有一次我到巴黎度周未，和家兄見面，卻被大霧困 住，一直到星期二才能回去。星期二我一進辦公室，大家看到 我的表情，好像我完全不存在一樣，過一會兒，聘用我的總經(jīng) 理叫我進去，他問我說：“你星期一為什么沒來？”我借這個機 會，問他我在公司的前途如何，他告訴我說，關(guān)于我的表現(xiàn)， 他收到的報告不是那么令人激賞，他告訴我，如果我設(shè)法帶一 些業(yè)務(wù)進來，我就前途無量，但是如果我期待他們替我找到一

·16·索羅斯 個重點業(yè)務(wù)，那么我會永遠等待下去，因為他們沒有想到要給 我什么特殊的工作，他們不在乎我留下來，因為我花不了他們 多少錢，但是我在我做過的部門里都是可有可無的人。 ＠他們希望你帶進什么業(yè)務(wù)？ 任何顧客或交易，或是能夠賺錢的任何東西。我問，如果 我另謀高就他會不會介意，他告訴我，如果我離開他會祝福 我。談話結(jié)束出來后，我和一位叫羅伯特·梅爾（Robert May- er)的儲訓人員共進午餐，他是紐約來的，父親在紐約擁有一 家小經(jīng)紀公司。我告訴他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他告訴我，說他父 親正在紐約找人，他說他本來要向他父親提我，但是因為覺得 我是儲訓人員，他從公司把我挖走并不妥當，他問我愿不愿意 去紐約。那就是我來華爾街工作的由來，整個過程花了一些時 間。 ＠你何時抵達紐約？ 一九五六年九月，那是另一相當有趣的故事。我申請簽證 時，主管部門拒絕我，他們說我大年輕，才二十六歲，不可能 成為專家，不能提供本地人才無法提供又迫切需要的服務(wù)。梅 爾的父親老梅爾隨后請《黑市年鑒》（Black Market Yearbook） 的作者法蘭茲·皮克（Franz Pick）寫了一張資格推薦函說， 套利交易員一定得年輕，因為他們很年輕就去世了。我因此得 到簽證，但是我從來沒有忘掉他的推薦詞，于是盡我所能迅速 地脫離套利交易業(yè)務(wù)，我到達紐約后，開始在國際套利部門交 易，也就是在某個國家購買證券，然后在另一國家出售。

·17· ＠你交易的是什么股票？ 當時主要是石油股，蘇伊士運河危機消退后，這種業(yè)務(wù)走 下坡，于是我開發(fā)出一種新形式的套利。我把這種新形式叫做 內(nèi)部套利，有些新證券發(fā)行時，會把不能立刻分割的普通股。 認股權(quán)證和債券合并發(fā)行，我發(fā)展出一種方法，在這種證券可 以正式分割前，就能夠個別的交易，結(jié)果變成一項很好的業(yè) 務(wù)，我們在這種特殊的利基上賺了相當多錢。 ＠所以你幾乎是從事業(yè)一開始就是國際投資者，對嗎？ 我是交易員，兩者之間大有差別，我絕對不是投資者，我 迅速地買進、賣出，除了在很嚴格的限制下，我不得保有部 位。接著歐洲煤鋼共同體（Coa1 and Steel Community）形成， 歐洲股票熱潮開始出現(xiàn)，共同體后來變成歐洲共同市場（Com- mon Market）。美國銀行和投資機構(gòu)認為，他們站在歐洲合眾 國創(chuàng)始時期的有利地位上，他們對歐洲證券有驚人的興趣。屋 特海姆公司（werihcim＆Co）來找我，我加入這家公司，擔 任歐洲證券分析師，也擔任交易員，后來我也成為對機構(gòu)銷售 的業(yè)務(wù)代表。當時有關(guān)歐洲公司的資訊極為原始，我寫出的研 究報告，如果你今天拿來看，一定會很傷心，因為這些報告實 在是大業(yè)余了。 ＠報告很膚淺嗎？ 不，不膚淺，卻是推測之辭。當時資訊很不容易得到，因 此許多結(jié)論都必須從有限的資料導引出來，我變成歐洲投資熱

·20· 索羅斯 間，然后開始找另一個工作。我離開時，這位負責的合伙人 說，只要我不說他的任何壞話，他以后永遠不會說我的壞話， 于是我進了安賀暨布萊公司（Arnhold ＆ S．B1eichroede，）。 ＠你怎么到那里去的？ 他們早先曾說隨時歡迎我去，我接受了。他們找人已經(jīng)找 了一陣子，但是我接受工作時，其實已經(jīng)沒事可做，因為歐洲 證券業(yè)務(wù)已經(jīng)被利益平衡稅摧毀�？墒窃诎衙绹�投資機構(gòu)的持 股賣回歐洲方面，仍然可以做一些利潤非常高的交易。在這方 面，又有一個相當有趣的軼事，我最初發(fā)現(xiàn)同盟保險公司，并 且推出有關(guān)保險業(yè)的報告時，同盟保險公司的經(jīng)營層寫了一封 信告訴德瑞福斯公司，說他們買同盟集團的股票犯了錯誤；同 盟保險公司說，我的分析不正確，誤導大家，他們的股票已經(jīng) 高估。德瑞福斯公司不理這封信，繼續(xù)買進，結(jié)果股票漲了兩 三倍。利益平衡稅實施后，德瑞福斯公司想要退出，摩根銀行 也想退出，我直接去找同盟保險公司，他們兜售這些股票。這 時他們又寫了一封信，向德瑞福斯公司解釋說，賣這些股票是 極為嚴重的錯誤，因為他們公司會有根高的盈余，會提高股 利，并且要做一些其他利多的事情。不過，這時的股價遠比他 們說股價高估時高多了，最后他們把這些股票納進控制股權(quán)的 聯(lián)合機構(gòu)里。 ＠然后你做什么？ 業(yè)務(wù)越來越稀少，我退回哲學領(lǐng)域里，從一九六三到一九 六六年，我花時間設(shè)法改寫我的哲學論文。

·21 · ＠你真的放棄了工作？ 沒有，我繼續(xù)受雇，但是我的心放在哲學上，不是事業(yè)。 ＠你分心走入哲學之路的結(jié)果如何？ 我以前寫過一篇哲學論文，叫作（良知的負擔》，在一九 六一到六二年完成，由屋特海姆公司的內(nèi)刊部門發(fā)行，那就是 我在這段期間想改寫的東西，卻沒有多少進展。有一天，我重 讀前一天寫好的東西，竟然看不懂，那時我才覺悟到自己是在 浪費生命，于是我決定重新回到商場。 ＠在這本哲學著作上，你希望有什么樣的成就？你有特別 的目標嗎？ 我認為自己有一些重大的哲學新構(gòu)想，想發(fā)表出來。如今 我了解，我主要還是在重述波普的理念，但是我仍未放棄幻 想，認為自己有一些重要而創(chuàng)新的東西要說。 ＠那是什么？ 就是我們對所處世界的理解天生就不完整，在參與者的看 法、期望和事情的實際狀態(tài)之間，總是有差距，有時候差距很 小可以不理會，但是有時候差距太大，甚至變成決定事件過程 的重要因素。歷史就是由參與者的錯誤，偏見和誤解造成的。 ＠我們以后再談這一點，現(xiàn)在我對你何時及如何重回商業(yè) 界很好奇。

·22· 索羅斯 那是一九六六年的事，因為我對美國證券了解不多，想找 個方法自我教育。我用公司的資金設(shè)立一個十萬美元的模型帳 戶，并且把這些錢分成十六份，然后用其中的一份或兩份投資 在我認為特別有吸引力的任何股票上。我寫了一篇簡短的報 告，解釋我買每一種股票的原因，并且用月報繼續(xù)追蹤，檢討 這個投資組合，討論其中的發(fā)展，我也提供一個每月績效紀錄 表。我用這個模型帳戶作為銷售工具，開發(fā)投資機構(gòu)的業(yè)務(wù)。 這個模式很成功，它讓我重新接觸投資圈。在哲學寫作的那幾 年里，我一直生活在真空中，現(xiàn)在我可以用潛在的投資者測試 自己的投資理念。如果我得到的回應(yīng)良好，那么我就明白我的 構(gòu)想很好；如果得到負面的回應(yīng)，我就必須認真地質(zhì)問自己是 不是走在正道上？結(jié)果，我得到一些很有價值的反饋。 ＠這似乎不像是你的風格，你通常不會讓別人朵決定你的 構(gòu)想是好是壞。 在金融市場的運作中，測試你的看法很重要。我舉一個例 子，有一家公司叫做美國封蓋公司（American Seal Cap），我去 拜訪經(jīng)營階層時，他們告訴我一個很動聽的故事，我深信不 疑。后來，我的潛在顧客之一打電話給我，說這個故事很動 人，但是其中有一個問題：這家公司的經(jīng)營階層因經(jīng)常說謊而 惡名昭彰。這個資訊對我非常有用，也顯示出這種反饋多么有 價值。 我的第一個重大行動是在卡車貨運業(yè)上。我把模型帳戶十 六個單位中的四個單位投資在貨運股上，成果非常好，使模型 帳戶獲得相當好的績效。接著我根據(jù)這個投資模型組合設(shè)立一

·23· 個小規(guī)模的投資基金，叫作第一雄鷹基金（Firsi Eagle Fund）。 隔年，也就是一九六六年，我們籌組另一個小規(guī)模的基金，資 本額四百萬美元，叫做雙鷹基金（Doub1e Eag1e Fund），這是一 個避險基金，可以賣空，可以做多，也容許使用融資。后來， 隨著這兩個基金開始成長，出現(xiàn)潛在的利益沖突，因為我們一 方面對顧客推薦股票，另一方面又替自己的帳戶購買這些股 票。雖然我們把所有的購股行為透明化，但是情形仍然變得無 法承受，在賣出股票時尤其如此。最后，我放棄這個模型投資 組合，離開安賀暨布萊公司，并在一九七三年創(chuàng)設(shè)我自己的避 險基金。 ＠這個基金后來改名為量子基金嗎？ 對，但是當時叫做索羅斯基金（Soros Fund）。 ＠你是如何設(shè)立這個基金的？ 雙鷹基金的股東可以決定是跟我，還是要繼續(xù)留在安賀暨 布萊公司，我們的分手很友善，一直到今天，安賀暨布萊公司 還是我的交割經(jīng)紀商和主要保管商。

第2章量子基金 ＠量子基金創(chuàng)立時資本額多少？ 它的前身是雙鷹基金，一九六九年創(chuàng)立時，資本額四百萬 美元，一九七三年改名為索羅斯基金，資本額約一千二百萬美元。 ＠這一千二百萬美元當中，有多少是你自己的錢？ 當時很少，管理團隊可以獲得利潤的20％，我有一位資 金合伙人吉姆·羅杰斯（Jim Rogers），我們持續(xù)把應(yīng)得的利潤 投資在基金里，并且像所有其他的股東一樣，獲得同樣的投資 報酬率，加上我們每年得到利潤的20%，因此長期下來，我 們在基金里的持股持續(xù)提高。 ＠羅杰斯現(xiàn)在以《投資騎士》（Invetment Biker，譯注： 羅杰斯和女友邰碧莎騎BMW摩托環(huán)繞世界后，寫了一本書叫 《投資騎士》聞名，也是CNBC的分析師．你在哪里認識他的？ 他原來在華爾街一家小公司當分析師，然后來安賀暨布萊 公司，和我在一起，當時只有我們兩個人合力奮斗。羅杰斯是 杰出的分析師，而且特別勤勞，一個人做六個人的工作，同時 他了解并且贊同我的理念架構(gòu)和投資哲學，所以我們協(xié)商的情 形非常良好。我們的合伙關(guān)系成就斐然，我們不斷地成長，但 第二章量子基金

·25·也因而產(chǎn)生一些問題，因為羅杰斯不希望再增加員工，他喜愛 我們的合伙關(guān)系，不希望外人加入。我對他施壓，要求擴大管 理團隊，以便配合我們?nèi)諠u擴大的規(guī)模，羅杰斯抗拒這種做 法，但我們還是聘請了一些儲訓人員，由羅杰斯從頭開始訓 練，因為我們當時的理念是不要與華爾街發(fā)生任何關(guān)系，我們 認為任何人有了華爾街經(jīng)紀商的背景后，就遭到蹂躪，再也無 法補救了。 ＠你們認為華爾街有什么地方錯得這么離譜？ 我們的出發(fā)點都假設(shè)市場經(jīng)常是錯誤的，實際上，我和羅 杰斯最大的差別，是他認為流行的觀點總是錯誤的，我卻認為 我們也可能錯誤。我們把華爾街的看法視為凡俗之見，因為我 們不但希望與眾不同，而且事實上我們也與眾不同，帶著凡俗 之見加入的人，一定不能配合我們的操作。羅杰斯對這一點非 常堅持，我沒有那么固執(zhí)，我愿意從華爾街聘請一些人，但是 因為他的觀念如此，因為他做所有的工作，我只好屈從他的意 見。 ＠如果他做所有的工作，你做什么？ 我做所有的決定。 ＠他只分析嗎？不負責決策嗎？ 他從來沒有負責過決策，也不容許他負責決策。 ＠為什么？他不擅于做決定嗎？

·26· 索羅斯 對。他精通分析，那就是我們之間的分工。 ＠所以他會提構(gòu)想給你，然后說：“你打算怎么做”？ 有時候如此，也有的時候，我想出一些構(gòu)想，他去做研 究。我也做一些研究，在我們進入新的領(lǐng)域或出了問題時，尤 其如此。一般說來，我們遵循先投資。再研究的原則，我負責 投資，他負責研究。 ＠是否有的時候你做了投資，他去做研究后，發(fā)現(xiàn)構(gòu)想有 錯誤，但是你仍然繼續(xù)持有那種股票？ 事實上，這種情形是非常好的狀況，因為我們都知道其中 的缺陷，我們知道在哪里找問題。什么時候該退出。我們走在 游戲的前端，很安心地抱緊這種股票，我們總是在尋找缺陷， 偶爾我們會知道構(gòu)想完全錯誤，然后我們就會盡快地退出。 ＠但是我記得我曾經(jīng)介入你當時有興趣的一些股票，你會 打電話給我，像分析師一樣的和我談話，所以你自己也做一些 分析工作吧？ 哦，當然如此，那時我相當努力工作，而且成為某些產(chǎn)業(yè) 的專家。通常我必須做速成的專家，因為如果我有了新的構(gòu) 想，我只有幾天的時間去熟悉一個新的產(chǎn)業(yè)，但是我記得有好 多情形我研究得相當深入。 ＠我想到的是一家石油服務(wù)公司。 那是湯姆布朗公司（Tom Brown），石油服務(wù)業(yè)其實是羅

·27· 杰斯的構(gòu)想，我們做多賺到很多錢，然后做空虧了很多錢。一 個人挖到石油的時候，如果他宣揚油井的好處，你很難跟他對 抗，他夸稱要把他的油井命名為“索羅斯一號”�！八髁_斯二 號”等等，以便紀念我們所持有的大量空頭部位，他很有幽默 感，但是我們不覺得有趣。 ＠請舉一些例子，說明當時你分析的其他類股。 有一家是抵押保證保險公司（Mortgage Guaranty lnsurance Company），我們根據(jù)它名字的縮寫，稱之為神奇公司（MAG- IC）。加州住宅市場崩潰時，市場認為這家公司可能破產(chǎn)，但 是這家公司熬過考驗，我們也賺了一大筆財富。我就是在這個 時候制定一個規(guī)則，規(guī)定企業(yè)成功熬過艱苦的考驗時，應(yīng)該擁 有他們的股票，但是在考驗期間應(yīng)該避開這些股票。其實這種 事說來容易做來難。 接著是不動產(chǎn)投資信托業(yè)（ReaI Estate Invest Trust Indus- try）類股，這個行業(yè)是我讓他們出名的，我們抓對進出的時 機。我發(fā)表一篇研究報告，描述這是開始時會自我強化。最后 會自我毀滅的程序，結(jié)局會很凄慘，大多數(shù)不動產(chǎn)投資信托公 司會倒閉，但是，結(jié)局至少要三年以后才出現(xiàn)，因此現(xiàn)在應(yīng)該 購買這些股票。我們在做多方面表現(xiàn)良好，早在這些股票到達 天價前就賣光了。好幾年之后，這些股票開始下跌，我覺得當 時放空已經(jīng)太晚了，但重新看自己以前的報告，報告里預測這 些公司最后會倒閉，于是我才明白做空永遠不會太晚。這次是 我放空獲利超過百分之百的唯一一次，因為在股價下跌時，我 不斷地在空頭部位加碼，大約投資了一百萬美元，對我當時的

·28·索羅斯 避險基金來說，這個金額是很大一筆錢。 ＠羅杰斯提出過什么杰出的構(gòu)想？ 他最重要的構(gòu)想應(yīng)該是國防工業(yè)類股，當時國防工業(yè)完全 被人忽略，從上次國防工業(yè)景氣結(jié)束后，只殘存一兩位分析師 繼續(xù)研究這個行業(yè)，羅杰斯發(fā)現(xiàn)E系統(tǒng)和桑德斯公司（Sanders Assokciates）之類的股票。 ＠這個時期你有特別自傲的研究計劃嗎？ 我在一九七八或七九年抓準科技股，這是我這輩子第一 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羅杰斯先有這個構(gòu)想，認為世界會從類 比式轉(zhuǎn)變成數(shù)位式，他希望拋空類比式產(chǎn)品的公司，但我對做 多比較有興趣。這時候科技股備受冷落，分配式資料處理的業(yè) 務(wù)成長像野火一樣蔓延，但是股票的本益比卻很低，因為市場 成長太快了，現(xiàn)有的供應(yīng)廠商無法維持市場占有率，投資者擔 心業(yè)界巨人會介入市場，把這些新興公司徹底擊敗。因為有這 種恐懼存在，這些新興公司不能從外界籌集任何資本，只好依 靠內(nèi)部產(chǎn)生的現(xiàn)金，供成長之用。他們不能滿足需求，當時的 大電腦公司確實有機會打進市場。用自己的資金成長，這是最 糟糕的自我實現(xiàn)的預言。當投資人的心理反轉(zhuǎn)時，就提供一個 驚人的獲利機會。 羅杰斯和我到蒙特瑞（Monterey）參加美國電子協(xié)會 （American Electronics Association ）的年會，整個星期里，我 們每天和八到十家公司的經(jīng)營階層見面。我們探索這個完全不 同的科技天地，選擇五個最有成長希望的領(lǐng)域，每個領(lǐng)域挑選

·29· 一支以上的股票。這是我們這個團隊最美好的時刻，隨后的一 兩年里，我們享受這份努力的成果，基金的表現(xiàn)比以前更好， 但是我們之間的緊張關(guān)系變得無法忍受，因為基金迅速成長， 管理團隊卻沒有成長。 ＠但是那時你已經(jīng)聘請了一些人。 對，我們引進一些非常有天分的人，他們不是完全沒有經(jīng) 驗，就是經(jīng)驗很有限，他們開始學習，開始和羅杰斯討論事情 時。羅杰斯不能忍受來自底下的批評，他非常尊重我的批評， 對于我的批評從來沒有不滿，但是他不能忍受他的徒弟批評他 或與他意見不同，所以在這些人真正開始發(fā)揮生產(chǎn)力時，他會 離奇地把他們摧毀，這樣造成很不愉快的氣氛，也使我們喪失 這些剛剛能夠獨立作業(yè)的人才。因此我們公司就出現(xiàn)真空。我 們的基金規(guī)模越來越大，但是我們自己必須做所有的工作；我 們成功了，卻遭遇工作和責任不斷增加的懲罰，終于演變到我 們的合伙關(guān)系破裂的地步。 ＠你剛才說給我聽的事情，你親自向羅杰斯解釋過嗎？ 有，我想是我們在蒙特瑞的時候，我提出一個三階段的策 略。第一階段是我們合力設(shè)法組成一個團隊，如果這個做法不 成功，第二階段就是組成一個沒有他的團隊；如果這樣還是不 行，第三階段是組成一個沒有我的團隊，實際情形就像這樣 子。為了預作準備，我把公司的名字從索羅斯基金改為量子基 金，我說這樣是為了慶�；�金規(guī)模像量子一樣跳躍成長，我對 量子機能的不確定原則當然很感興趣，但是真正的原因是要把

·30·索羅斯 我的名字拿掉。 ＠然后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們在一九七八年開始第一階段的策略，在一九八0 年初 承認第一階段的策略無效，我們就散伙了。但是基金在整個一 九八0 年到八一年初，繼續(xù)以驚人的速度成長，我完全獨力管 理這個基金，只有非常少的員工，壓力變得無法忍受，這是第 二階段。這種情形導致一九八一年的危機，那年九月，我從積 極管理基金方面退出，把基金的資本發(fā)交給其他經(jīng)理人經(jīng)管， 這是第三階段。 ＠請說明一下一九八一年的危機。 危機很早之前就開始了——大約是在我說出三階段策略 時。當時我極為成功，卻極力否認自己的成就，我累得像狗一 樣，覺得如果自己放棄戒心，我的成就會受到威脅。那我有什 么報酬呢？更多的資金、更多的責任，更多的工作，還有更多 的痛苦——因為我依靠痛苦作為決策工具。基金規(guī)模達到一億 美元了，我個人的財富應(yīng)該也有兩千五百萬美元上下，我卻接 近崩潰邊緣。這樣毫無意義，我決定和自己的成就妥協(xié)，方法 是接受自己確實很成功的事實，即使這樣表示我此后不再成 功，也要這樣做，因為我的成就是靠自我否認。自我批評。自 我折磨的態(tài)度得來的。或許我會把生金蛋的鵝殺掉，但是如果 繼續(xù)生金蛋，而我的生活卻愈來愈痛苦，這又有什么意義？我 必須開始享受自己成功的果實，否則我所有的努力毫無意義。

·31· ＠在你的定義里，成功和你的生活方式毫無關(guān)系嗎？ 和我的工作有關(guān)，和我的生活方式無關(guān)。一般說來，成功 的好處之一是可以享受我想要的東西，但是我沒有任何豪奢的 興趣，和我的財力比較，我的生活一向簡樸得多，但是問題不 在這里，問題在于我愿意承受的痛苦、壓力和戒心的程度。 ＠那么你說和自己的成就妥協(xié)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所說的：我改變態(tài)度，接受自己很成功的事 實，放棄自己的戒心，完全承認其中的危險。隨之而來的是相 當狂亂的時期，我不但與羅杰斯分手，也和我的第一任妻子分 手。 ＠你的婚姻為什么破裂？ 這是我心理混亂經(jīng)歷的一部分，兩者沒有直接關(guān)系，因為 我太太一直都很支持我，很能容忍我投入事業(yè)，但是我態(tài)度的 改變瓦解了我們的關(guān)系，因此帶來一個相當狂亂的時期，在這 個時期里，我和合伙人散伙，和太太分手，獨自管理一億美元 的基金。我故意放松到當時為止所遵循的操作限制，結(jié)果很好 笑，竟然是一段績效絕對令人吃驚的時期，在隨后的兩年里。 我們實際上每年都使基金擴增一倍，基金規(guī)模從一億美元跳到 將近四億美元。 ＠你說你放松限制是什么意思？ 情況顯示我一直過度自我批評。過度自制。我一直堅持要 對每一種狀況深入了解后，才做一筆投資，又經(jīng)常太早賣出這

·32·索羅斯 筆投資，因為我認為它不像應(yīng)有的情形那么健全。發(fā)生這種現(xiàn) 象的原因之一是我總是有很豐富的新構(gòu)想，這些新構(gòu)想會奮力 地擠入投資組合里，排除掉很多既有的投資。 ＠時機太早是嗎？ 的確太早，我的管理風格大嚴謹，太束手束腳，因此我改 用放任的態(tài)度，不再堅持對每一種狀況了解得那么多。 ＠比較憑直覺是嗎？ 真正的意義是我不再做這么多基本工作，我讓自己擁有的 豐富資訊慢慢地消耗。進入這段狂亂的時期時，我擁有豐富的 知識，所以幾乎可以根據(jù)這些知識應(yīng)付可能出現(xiàn)的任何新機 會。我記得曾經(jīng)驚異地看著自己，對于自己反應(yīng)速度之快。對 于自己可以掌握的豐富資訊、以及自己可以應(yīng)用的推斷深感訝 異，我主導每一個狀況，能夠推斷出別人看不出來的關(guān)系；但 是我也覺得我正在消耗自己的資產(chǎn)，我這部機器正在瓦解�；� 金從一億美元成長到四憶美元，我覺得我慢慢地失去控制，我 比較明白自己現(xiàn)在所處的狀況，但是不知道我會進入什么樣的 狀況，我明白我不可能長此以往，因為，要支撐四億美元的基 金所需的構(gòu)想，遠比在這個狂亂時期開始時多得多，壓力確實 變得幾乎無法忍受。雖然我放松多了，卻不是不負責任，即使 我遠不如以前那么謹慎的行動，我仍然覺得職責在身，這種情 形事實上變成一種內(nèi)部沖突，使我覺得基金像是一種生物。一 種寄生蟲，正在吸噬我的鮮血，消耗我的精力。我自問誰比較 重要：基金還是我？基金是我成功的工具，或者我成了基金的

·33· 奴隸？這種情形促使我實施第三階段的策略性計劃，這個計劃 我在一九七八年時就說給羅杰斯聽過，我想從火線上退下來。 ＠那時你設(shè)法讓基金進入新階段，卻遭遇一些困難，對 嗎？ 我想找人分擔管理基金的責任卻找不到，于是我開始找可 以把全部責任授權(quán)下去的人，這樣形成不幸的結(jié)果，就是把我 內(nèi)心的混亂公諸于世，我和越多人談，越多人知道我的心理狀 態(tài)，我的心理狀態(tài)就變得越糟糕。 我陷入某種危機的流言傳開，又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我 在找人管理基金時并沒有停止基金的操作；其實我應(yīng)該凍結(jié)基 金，然后改組管理階層，但是我卻在約談別人的同時繼續(xù)做投 資決策。 ＠這一切混亂對基金有什么影響？ 造成基金創(chuàng)立以來第一次虧損，我把自己的問題通知股 東，給他們退出基金的選擇權(quán)利。一九八一年九月，基金凈值 下降約26％時，我們遭到相當大筆的贖回，基金規(guī)模從四億 美元降成兩億，這是我和基金之間內(nèi)部斗爭的結(jié)果。基金輸 了，因為那一年的凈值下降22％；我贏了，因為我恢復了主 導權(quán)。 ＠怎么說呢？你如何界定恢復主導權(quán)的定義？ 我拒絕再做我事業(yè)的奴隸，確定我是主人，而不是奴隸， 這點在很多方面是極大的改變，因為我開始接受自己是成功者

·34·索羅斯 的事實，我克服了如果承認自己成功惡運可能來臨的恐懼。 ＠那是一種罪惡嗎？你認為承認自己成功，成功就會喪失 嗎？ 不，更嚴重。我認為這種恐懼很有道理，如果你是個認真 從事冒險的人，你需要紀律，我依靠的紀律是很深的戒心，戒 心協(xié)助我在問題失控前警告我，如果我放松那種紀律，我一定 會理所當然的重新陷入勤奮工作和其他不是我專長的例行事務(wù) 上。我害怕承認自己成功，因為這樣可能侵蝕我的戒心，一旦 你把成功視為理所當然，戒心就會降低，等碰到問題時，你會 靜坐不動，你知道自己很成功，總是會設(shè)法擺脫困難。到這種 地步，你就已喪失擺脫困難的能力了。 ＠你害怕自滿自適。 對，但是我認為在這段時間里，我的人格歷經(jīng)重大的變 化。在我的情感結(jié)構(gòu)中，罪惡感和羞恥感因素占相當大的一 部。但是我熬過這段期間，我看過幾次心理分析師，其實這件 事意義不大，因為我從來沒有接受過精神治療，而且我一周只 去看一兩次而已，不過這是很重要的程序，我透露自己的偏 見，把偏見公開出來后，我就認識到這些偏見毫無意義，因此 就可以拋棄偏見。 過去我嘴里的唾液腺有一顆結(jié)石，極為疼痛，醫(yī)生動手術(shù) 拿出結(jié)石，手術(shù)也很痛。這顆結(jié)石是堅硬的小圓球，因為結(jié)石 造成我這么多的痛苦，所以我希望保留這顆結(jié)石。幾天之后。 我看一看結(jié)石，結(jié)石已經(jīng)變成灰，它是純粹的鈣，干燥之后會

·35· 變成粉未。我的煩惱其實也是這樣，不知道為什么，煩惱公開 之后就煙消云散了。 ＠大致說來，你在那一段時間之后人生變得比較積極，對 嗎？ 對，我覺得我已經(jīng)完成某些成就，的確變得比較容易共同 生活，我敢說我第一任和第二任妻子對我的看法一定完全不 同，我告訴現(xiàn)任的妻子蘇珊我以前是什么樣的人，我想她不很 相信我的活。 ＠基金的情形如何？ 到一九八一年九月，我已經(jīng)把基金分散成由很多基金組成 的基金，我的計劃是把基金分成好幾個部分，發(fā)交給其他的經(jīng) 理人，我變成監(jiān)督，不再是活躍的經(jīng)理人，隨后的一九八二到 八四年期間，是死氣沉沉的歲月，這種安排并沒有很好的成 效。 ＠在這段期間里，把基金發(fā)包出去的管理方法不很成功 嗎？ 我任用一些外部的經(jīng)理人，有些人表現(xiàn)很好，而且很多年 來繼續(xù)替我管理資金；有些人做得沒有那么好。我也聘請一位 駐在公司的資金經(jīng)理人吉姆·馬魁斯（JimMaque，），這種安 排的整體績效并不好，我開始對這種安排不滿意，所以決定重 作馮婦， 變得比較主動。積極。馬魁斯不能夠忍受就離開了。

·36·索羅斯 ＠一九八四年，你決定不再把所有的資金發(fā)包給其他基金 經(jīng)理人，自身重回投資事業(yè)，并且建立一個團隊，問題就剩下 找出好手，對嗎？ 那是后來的事情，一開始我并沒有管理團隊，我必須重新 進場，獨立奮斗。 ＠那時你開始你的即時實驗（real一time experiment），請 解釋一下這件事。 為了讓自己在心智上重新與投資結(jié)合，我決定設(shè)法寫一本 書，談我的投資方法，就這樣開始我所說的即時實驗。我的構(gòu) 想是在決策過程逐步開展時，把過程記錄下來，因為我認為投 資是一種歷史過程。對我而言，這正是該做的適當實驗，這不 是科學實驗，而是像練金術(shù)，因為我預期我所進行的實驗會影 響結(jié)果，我希望這種影響是正面的，也希望我的期望能夠達 成。結(jié)果我們創(chuàng)造了另一段爆炸性成長的時期，因此，雖然根 據(jù)科學標準，實驗并沒有確實證明我的理論，但是根據(jù)這個理 論所建立的標準來看，實驗證明了理論的正確性。我的論點之 一是理論和實驗會影響有關(guān)的主題事件，所以到一九八五年， 我開始著手即時實驗。 ＠你在《金融煉金術(shù)》（The Alchemv of Finance）這本書 里描述這件事。 對，都寫在這本書里。這個即時實驗變成非常好的構(gòu)想， 因為它刺激我的思考。由于我必須解釋作決策的原因，我被迫 變得比較前后一貫，等于在我身上強加了若干紀律，這點非常

·37· 有幫助。即時實驗涵蓋了一九八五年九月的廣場協(xié)定（Plaza Accord），對我和基金來說，這個實驗是個重大的勝利。我們 在即時實驗的十五個月里，大約賺進114%的利潤，對作家來 說，這可能是寫一本書所能獲得的最高酬勞了。 ＠我們談?wù)剰V場協(xié)定，請解釋這個協(xié)定如何契合你的即時 實驗。一九八五年九月二十二日，星期日，五大工業(yè)國領(lǐng)袖在 紐約廣場大飯店（PLaza Hoiel）開會，認定八十年代初期極為 強勁的美元已經(jīng)高過頭，他們達成打壓美元的協(xié)定。能不能告 訴我們，你怎么體認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你采取了什么行動？ 我在《金融煉金術(shù)》這本書里描述過，廣場協(xié)定代表自由 浮動匯率制度結(jié)束，代之而起的是所謂的“管理浮動匯率制 度”。舊的模式打破了，這是新的游戲，我認為對五大工業(yè)國 而言，這是個必須采取的行動，我看出這個新起點的意義。雖 然我已經(jīng)承接日元和德國馬克的多頭部位，我還是進場大量增 加這些部位。我不記得自己是否立刻這樣做，很可能是，然后 我停下來，接著又再多買一些，但是無比如何，這是我覺得自 己走在波浪之前的一個案例，我已經(jīng)擁有多頭部位，又有能力 再加碼去追逐成果，我承接了非常大的部位，成果很豐碩。 ＠你的策略在廣場協(xié)定上成效優(yōu)異，但是不久之后，你遭 遇到不同的經(jīng)驗，你可否描述一下你在“黑色星期一”時的情 況？ 我的書在一九八七年出版，接著我到處去演講、探討這本 書，我到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John F. kennedy School of

·38· 索羅斯 Government），去討論我的盛衰理論（boom／bust theory），我 從會場出來時，發(fā)現(xiàn)股市遭到龐大賣壓暴跌。我想這是黑色星 期一之前的星期三，這是我應(yīng)該留在辦公室里，奮力退出市場 的時候，但是我錯過了，我看得出市場會出現(xiàn)麻煩，但是我以 為應(yīng)該先在日本出現(xiàn)，因為日本正在形成金融泡沫，所以我放 空日本股票，作多美國股票。結(jié)果問題在美國出現(xiàn)，日本市場 沒有崩潰，因為政府當局支撐住了，我在日本的空頭部位，實 際上變成了重大負擔，迫使我賣出我的多頭部位，以避免追繳 保證金。我必須撤退，而我也做得干凈利落，因為我的原則是 生存第一，賺錢其次。我們在幾天里遭遇重大虧損，但是以全 年來說，我們?nèi)匀活I(lǐng)先，所以實際上在一九八七年結(jié)束時，我 們?nèi)匀惶幵诔砷L的一方，我想獲利率是14％。 ＠一九八七年時，你已經(jīng)建立了一部分的管理團隊。 對，我擁有一個由四位資深分析師兼經(jīng)理人組成的團隊。 或許你還記得，當時你相當懷疑我能不能和他們共事，并且給 他們充分的自由。但是我對于能夠授權(quán)真是高興都來不及，而 且我避免經(jīng)管業(yè)務(wù)，把大部分業(yè)務(wù)交給他們，實際上自己并沒 有放棄領(lǐng)導的職位。一九八七年時，我的書吸引了朱肯米勒， 當時他是德瑞福斯公司的基金經(jīng)理人，他看了我的書，來找我 討論，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本書可以刺激他的心智。我們熟識后，我 請他加入，他很忠誠，拒絕離開德瑞福斯，因為他覺得他在這 個艱困的一年里，賺了很多錢，應(yīng)該會得到很高的酬勞，在應(yīng) 付股市大崩盤方面，他做得比我好，但是到那年年底，他預期 的酬勞落空，他覺得可以自由加入我的公司了，于是在一九八

·39· 八年九月加入。 朱肯米勒負責我們所說的宏觀投資。我仍然是老板，但是 我漸漸的不在公司里，因為我深深介入中國大陸、俄羅斯和東 歐的事務(wù)。他做宏觀決定，我在一九八七年初組成的團隊負責 選股。他加入公司的第一年表現(xiàn)沒有預期的好，他把原因怪罪 到我在現(xiàn)場，這點多少妨礙他產(chǎn)生自我意識，或者說是對他的 風格綁手綁腳，他相當懊惱，我們之間沒有沖突，但是，他覺 得對我失望，他并沒有隱藏這件事。因此在我變得極度涉入東 歐事務(wù)時，我常常根本不在公司，讓他全權(quán)負責，我們做了比 較正式的安排，不過，總之我對這一點有所諒解。然而這樣對 他仍然大有幫助，在此之前，他很可能覺得只要他做得很好。 他就是負責人，而一旦他做得不好就很可能不是主導者。他真 正接管主導權(quán)后，我們發(fā)展出一種教練和球員的關(guān)系，從此以 后，就運作得很順暢。就我教練的身分，他和其他的球員可以 來找我，尋求建議，提出構(gòu)想，而不覺得我會介入他們的打 法，或者從他們手里拿過球，親自帶球。 我認為這是非常有用的運作方法，我也負責分配他們之間 的利潤比率，基金管理公司所獲盈余的一半保留給管理團隊， 我負責分大餅。這一點又非常有用，因為他們知道我在意的是 基金長期的整體績效，他們承認我是公正無私的裁判，這點促 成良好的團隊士氣，我也負責公司整體策略，例如決定創(chuàng)立新 基金，結(jié)束既有的基金，或是踏入新的業(yè)務(wù)領(lǐng)域。 ＠你什么時候轉(zhuǎn)成這種新角色？ 一九八九年夏未，當時東歐的革命加速進行，我前面說

·40·索羅斯 過，我不能再每天繼續(xù)管理基金，就決策而言，我不能夠隨時 在場。結(jié)果這樣做變成非常美妙的行動，我們連續(xù)三年有極為 優(yōu)異的績效，在這個基金的歷史上，這是另一段繁榮時期。 ＠這三年是一九九一、一九九二和一九九三年嗎？ 是的。 ＠但是一九九四年的成績并沒有這么好。 一九九四年是基金成立以來第二差的一年，但是我們?nèi)匀?設(shè)法賺到一些利潤，經(jīng)過連續(xù)三年的優(yōu)異成效后，這樣也不差 了。在一個重大波動結(jié)束后，把一部分的成果還回去是很正常 的，這次也是這樣。但是與一九八二和八七兩年的情形相比， 這次吐回去的幅度小多了。一九九五年顯然比一九九四年更困 難，我們一開始就出現(xiàn)將近10％的虧損，但是我相信最后我 們會領(lǐng)先群雄，我們的團隊領(lǐng)導得人，又擁有基金成立以來最 有深度的管理者，絕對沒有一個基金可以像我們的基金一樣， 締造這種成果，而沒有高潮和低潮。 ＠我聽了量子基金的故事后，覺得對外人而言，看似一連 串毫不中斷的成功故事，其實是一系列的高低潮。你的記錄驚 人，在二十六年里，替股東締造將近35%的年平均投資報酬 率——這還是扣除了管理團隊分得的利潤后的成績。一九六九 年投資一千美元，如果紅利可以再投資的話，現(xiàn)在應(yīng)該成長到 大約兩百一十五萬美元。但是，仔細一看，我可以發(fā)現(xiàn)好幾個 不同的時期：第一個十年里，你和羅杰斯共同奮斗；接著是一

·41· 九七九到八一年的盛衰期；然后是一段短暫的中斷期，你把基 金分成很多份，發(fā)包給其他經(jīng)理人；接下來是即時實驗期；隨 后是一九八七年大崩盤的另一個盛衰期；接著是朱肯米勒負責 控管的時期。 你說得完全正確。 ＠基金的規(guī)模有沒有成為問題呢？ 有，這是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問題，就我們的環(huán)境來說，我們的規(guī) 模太大了。我在一九八九年看出這個問題，決定開始把利潤分 給股東，我們也開始多元化，建立一個新興市場基金，我們踏 入不動產(chǎn)行業(yè)，也踏人工業(yè)投資。 ＠那樣是不是非常危險呢？看看施樂這類極為優(yōu)異之至的 成長公司，看他們多元化之后，發(fā)生了什么結(jié)果？ 我承認其中有危險，但是我認為這是一種挑戰(zhàn)，可以協(xié)助 我們集中心智。如果我們不嘗試調(diào)整做法，配合我們?nèi)赵龅囊?guī) 模，危險會更大。 ＠你已經(jīng)變得家喻戶曉，大家都密切地注意你，這樣會妨 礙到你的行動自由嗎？ 會，的確會，有關(guān)我們的活動出現(xiàn)極多的流言蜚語，經(jīng)常 掩蓋了我們的實際作為。我們的名聲也帶來一些好處，特別是 在談有關(guān)工業(yè)投資的事情時，但是，最大的好處在于我們能夠 吸引優(yōu)秀的管理團隊。我們還不準備壽終正寢，雖然如此、我 們不能夠把目標定得太高，我們不可能再重復第一個二十五年

·42· 索羅斯 的優(yōu)異成績，真能這樣，最后豈不是會擁有全世界的股票？我 們也不能夠再繼續(xù)成長，變得更大。未來二十五年里，如果我 們能夠表現(xiàn)出過去二十五年的一半成績，我就很滿意了。

第3章投資天王 ＠近來華爾街流傳一個故事，說在美國總統(tǒng)雕像山 （Mount Ruthmore）的對面，另有一座山，獻給世界最偉大的 投資經(jīng)理人，山的表面已經(jīng)刻了兩座雕像，就是華倫·巴菲特 （Warren BufFet）和你的雕像。 你再也找不到差異這么大的兩個人了。 ＠你認為你應(yīng)當被視為世界最偉大的投資經(jīng)理人嗎？ 問得好，事實上，我必須承認我算得上；但是，我能保持 這種地位多久，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你在投資管理上，沒有過去那么活躍了，對嗎？ 這就是我有機會保持地位的原因。 ＠量子基金（Quantum Fund）是開天辟地以來最成功的投 資實體，要是股利能夠再投資的話，在一九六九年投資一千美 元，今天的價值會遠超過兩百萬美元，量子基金為什么這么杰 出？除了你的投資技巧之外，還有別的因素嗎？基金的結(jié)構(gòu)有 什么特殊之處，才使它這么成功？ 有，量子基金的結(jié)構(gòu)相當罕見，因為我們利用融資，安排 量子基金利用比較大的趨勢→我們把這一點叫做�！昂暧^投 資”，然后在這些比較大的趨勢里，我們也挑選股票和類股，

·44·索羅斯 所以我們在很多不同的層面上操作。我認為，如果你把一般投 資組合像名稱所顯示的一樣，看成是扁平或二度空間的東西， 最容易了解這一點。我們的投資組合比較像建筑物，有結(jié)構(gòu)， 有融資，我們用我們的股本做為基礎(chǔ)，建立一個三度空間的結(jié) 構(gòu)，由基本持股的質(zhì)押價值來支撐。 我不知道這樣有沒有說清楚，這樣說吧，我們用自己的錢 買股票，我們付5％的現(xiàn)金，另外5％的資金用借的；如果用 債券做抵押，可以借更多錢，我們用一千美元，至少可以買進 價值五萬美元的長期債券；我們也放空股票或債券，我們借來 自己并不擁有的證券賣出，希望后來用比較低廉的價格買回 來；我們也操作外匯或指數(shù)期貨的部位（Position）----多空都 有；不同的部位互相強化，創(chuàng)造出這個由風險和獲利機會組成 的立體結(jié)構(gòu)。通常兩天--- 一個上漲日和一個下跌日----就足 以告訴我們這個基金的狀況。 ＠因此你的基金和一般的投資組合有多重差異：第一，你 利用融資，第二是你投資很多不同的資產(chǎn)類別，你投資在外匯 和其他金融資產(chǎn)上；第三，你在這些不同的資產(chǎn)類別上多空都 做，這樣說對嗎？ 對。 ＠你認為你的各種投資，讓你的投資組合具有某種程度的 風險，足以反映你所謂的“宏魂”看法嗎？ 對。

·45· ＠衍生性金融商品也擔任一部分角色，對嗎？ 比大家想象的少，我們的確應(yīng)用指數(shù)期貨，有時候是為了 避險，有時候是為了在多方或空方得到市場部位，我們不常用 選擇權(quán)，因為我們不知道如何讓選擇權(quán)和我們愿意承擔的風險 程度搭配。你購買選擇權(quán)時，是支付高額的益價給供融資的專 家，但我們可以用證券質(zhì)押創(chuàng)造成本比較低廉。我們承 認實際承接股票，并且用股票質(zhì)押借錢，比買選擇權(quán)的風險 高，但是，我們在處理實際的部位時，比處理選擇權(quán)更能和我 們的風險配合。你賣出選擇權(quán)時，是因為承擔風險而得到報 酬，這樣可能是有利可圖的業(yè)務(wù)，但是和融資性投資組合的潛 在風險不能搭配，因此我們很少買賣選擇權(quán)，選擇權(quán)根本不符 合我們的三度空間結(jié)構(gòu)——倒有點像突出窗戶的棍棒，有讓建 筑物搖晃的危險，這就是我們相當少用選擇權(quán)的原因。 ＠你目前承擔的風險比基金規(guī)模小的時候高嗎？ 不，我要說我們現(xiàn)在承擔的風險小多了，早年我們是盡其 所能的融資。 ＠這樣說是什么意思？就一億美元而言，你平均借多少 錢？ 這個數(shù)字沒有意義，因為投資國庫券一億美元，風險因素 和投資三十年期債券大不相同，我們設(shè)法把事情簡化，我們沒 有真正或科學的方法衡量風險，操作衍生性金融商品的人有精 密的風險計算方法，我們是業(yè)余人士，我們活在石器時代，我 們故意這樣做。

·46·索羅斯 ＠過去二十年，衡量投資組合風險的方法已有長足的進 步，你為什么不用這些科學的計量統(tǒng)計方法呢？ 因為我們不相信這些方法，這些方法通常是以效率市場理 論為基礎(chǔ)，這個理論和我的不完全理解及反射理論沖突，我認 為這些方法百分之九十九的時候有效，百分之一的時候會失 敗，我優(yōu)較關(guān)心那百分之一。我發(fā)現(xiàn)有若干系統(tǒng)風險，不能簡 化在這些通常假定市場持續(xù)運作的假設(shè)里面，我對不持續(xù)特別 有興趣，而且我發(fā)現(xiàn)這些衡量方法對我毫無用處。 但是我們的確會設(shè)法簡化，而不是使事情復雜化。例如， 我們處理利率部位的多寡時，把一切簡化為等于三十年期債 券，因此我們甚至把國庫券視同三十年債券。而且我們愿意根 據(jù)三個主軸把資本投資下去：我們有股票部位，有利率部位， 還有外匯部位。我們的部位沿著每個主軸的正負100%之間變 動，但是，其中一部分風險會彼此加強，因此，我們很不愿意 在任何一個主軸上，拿百分之百的資本去冒險。 偶爾，我們會有第四個主軸，因為我們有時候會承接商品 部位。最近我們增加了第五個層面，我設(shè)立一個新基金，叫做 “量子工業(yè)股權(quán)基金”，從事工業(yè)投資，實際上握有企業(yè)的全部 或部分所有權(quán)，這個基金保留20%資產(chǎn)，從事和量子基金一 樣的總體投資，實際上，這20%足以為涵蓋整個基金的宏觀 結(jié)構(gòu)提供質(zhì)押或購買力，其余就保留來做工業(yè)投資；然后，基 金未應(yīng)用的部分，也就是說保留做工業(yè)投資、但并未實際支用 的錢，就暫時投資在量子集團的股票上。這是一個新觀念，或 許能夠使資金的運用比量子基金本身更有效率。

·47· ＠顯然融資對你的成功極為重要，如果你沒有利用融資， 那一億美元會成長到多少？換句話說，這么多年來，量子基金 的利潤有多少是靠融資賺來的？ 這是我無法回答的另一個問題，那樣的話，量子基金會變 成完全不同的東西，有很多部位是因為我們利用融資才有意 義，如果不能利用融資，我們就不能做那些特定的投資，融資 使我們得到的彈性，遠比我們操作二度空間投資組合大多了， 債券基金經(jīng)理人如果預期利率會上升，可以把投資組合的到期 日最多延長到十五年，他們認為利率會降低時，可以把平均到 期日縮到很短。我們運作的自由度大多了，我們看空時，可以 放空，看好時，可以做多，我們不必買到期日很長的東西，我 們可以買到期日很短的東西，但是應(yīng)用大量的融資。 ＠這樣比較有效嗎？ 可能比較有效，我可以給你一個最近的例子，一九九五年 開年時，如果你像我們一樣，看好利率不會再上升；也就是 說，如果你相信美國聯(lián)邦儲備理事會（等于美國的中央銀行） 可能不再收縮銀根，你在到期日短的東西上可以賺很多錢，在 到期日久的東西上賺的錢很少，因為短期的東西比長期的東西 表現(xiàn)好多了。 ＠因為收益曲線改變了嗎？ 對，我們有時候從事所謂的“收益曲線交易”，也就是說， 把到期日長和到期日短的東西彼此搭配，很多想控制風險的專

·48·索羅斯 家都這樣做，但是，我們并不做太多收益曲線交易，因為我們 通常對利率采取大方向的看法，在債券市場的哪一個端點操 作，只是額外求其完美的問題，相形之下，很多專家不做別的 事，只搭配不同的到期日進行交易。 ＠有很多研究分析投資經(jīng)理人的成功之道，認定資產(chǎn)配置 至少決定投資組合績效的80%，選股和其他因素大約只占 20%。你對資產(chǎn)配置有什么看法？ 沒有。我認為你的活可能很正確，因為我們把大部分資金 投在“宏觀”投資里，宏觀投資等于是三度空間的資產(chǎn)配置， 這樣做比較有效率，因為在二度空間的投資組合里，你只能在 任何特定的投資觀念中，投下一部分的股本，而我們配置在宏 觀投資觀念上的資金，有時候可以超過我們資產(chǎn)的百分之百。 ＠量子基金還有什么與眾不同。有助于它成功的其他特 點？ 虧，和其他基金經(jīng)理人相比，我們和我們的投資人之間， 有著不同的諒解，我們是一種績效基金，也就是說，我們的報 酬主要是得自操作利潤的一部分，而不是根據(jù)我們管理的資金 金額而定。大多數(shù)基金經(jīng)理人的目標，是盡可能吸引最多的資 金，好好管理，以便投資人不致失望，離開。換句話說，他們 盡量設(shè)法擴大基金的規(guī)模，因為他們的報酬是根據(jù)他們管理的 資金總額而定。我們則設(shè)法盡量擴大量子基金的利潤，因為我 們可以從利潤中分得一定的百分比。此外，量子基金的利潤是 依絕對值計算，而不是根據(jù)什么指數(shù)計算。

·49· 另外還有一個重大差異，我們自己有錢放在這個基金里， 我是量子基金的大股東，因為我們把賺來的績效獎金投資在基 金里，基金存在越久，表現(xiàn)越成功，經(jīng)理人擁有的股分比率越 高。這表示我們和基金榮辱與共，股東和經(jīng)理人的利益相同， 因此我們和投資人之間有著不成文的諒解，亦即我們開車，他 們是車上的乘客，我們的目的地相同，這個不成文約定的性質(zhì) 是伙伴關(guān)系，而不是信托責任；當然，我們也善盡我們的信托 責任。 ＠是什么特質(zhì)使量子基金和其他基金不同？現(xiàn)在有很多基 金模仿你們，但你們?nèi)匀皇窍闰?qū)。 沒有一個基金和我們一模一樣�，F(xiàn)在有一大群基金叫做避 險基金（hedge fund ），但是，“避險基金”這個名詞其實涵蓋 范圍很廣的操作，我認為把所有的避險基金一視同仁是錯誤 的。首先，有很多避險基金不運用宏觀投資技巧，或是應(yīng)用的 方式和我們不同，而且有很多避險基金只應(yīng)用宏觀投資工具。 并不投資特定股票。我們用三度空間的方法，在不同的層面上 做決定，我們有宏觀決定，這是我們基金所采取的立場，在這 種宏觀立場里，還有關(guān)于股票買賣和應(yīng)用哪一種工具的決定。 整體而言，如果我們可以用一種宏觀工具執(zhí)行一個宏觀決定， 我們就那樣做，比較不愿意利用更多的特定投資工具。 ＠你這樣說是什么意思？ 我舉一個例子，假設(shè)有一個股票基金看好債券，這個基金 可能買進公用事業(yè)股票。我們絕對不會這樣做，我們可能購買

·50· 索羅斯 公用事業(yè)股票，但是只有在對某些特定公用事業(yè)股特別有興趣 時，我們才會這樣做，否則，我們會購買債券，因為這樣會讓 我們?nèi)〉帽容^直接的債券部位。 ＠你提到有一大群宏觀避險基金，量子基金有什么與其他 宏觀基金不同的特質(zhì)？ 這就是比較個人化的特質(zhì)，是特定態(tài)度和風格發(fā)揮作用的 部分了。 ＠你如何描述你投資風格的特點？ 我的特點就是沒有特別的投資風格，說得正確一點，就是 我設(shè)法改變我的風格去配合各種狀況。回顧量子基金的歷史， 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個基金改變過很多次特性：在頭十年里，量子基 金幾乎從來沒有應(yīng)用過宏觀投資工具；然后，宏觀投資變成主 流；但是，近來我們開始在工業(yè)資產(chǎn)上投資。我愿意用下面這 個說法來說明：我不是根據(jù)一定的規(guī)則來操作，我尋找游戲規(guī) 則里的變化。 ＠你說過，直覺在你的投資成就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所以 我們就來談?wù)勚庇X。你說你拿直覺當做一種投資工具，這是什 么意思？ 我根據(jù)假設(shè)運作，我把預期的系列事件形成一個命題，再 拿我的命題和實際事件過程比較，這樣可以讓我得到一個標 準，據(jù)以評估我的假設(shè)。 這樣做涉及若干直覺因素，但是，我不能確定直黨的角色

·51·是否有這么重要，因為我也有一個理論架構(gòu)，我尋找不均衡的 狀況，這種狀況會發(fā)出促使我行動的信號，所以我其實是合并 運用理論和本能做決定，你喜歡的話，可以把它叫做直覺。 ＠一般說來，大家認為投資經(jīng)理人同時擁有想象力和分析 能力，如果你把所有的技巧分成這兩類，你在哪一類上面特別 強：想象力還是分析能力？ 我認為我的分析能力相當不足，但是，我的確擁有很強的 批判能力。我不是專業(yè)證券分析師，我寧可把自己叫做沒有安 全感的分析師。 ＠這倒是令人好奇的說法，請問這是什么意思？ 我承認自己可能犯錯，這點使我覺得不安全，我的戒心使 我保持警覺，總是準備改正我的錯誤。我在兩個層面上這樣 做：在抽象的層面上，我把相信自己難免犯錯的信念化成一種 復雜哲學的基石；在個人的層面上，我是一個很挑剔的人，我 挑自己、也挑別人的毛病，但是因為這么挑剔，我也很有原諒 的能力，如果我不能原諒自己，就不能承認我的錯誤，對別人 來說，犯錯是恥辱的來源，對我來說，承認我的錯誤是驕傲的 來源。一旦我們知道不完全理解是人之常情，犯錯就沒什么好 羞恥的，只有知錯不改才是恥辱。 ＠你談過自己，說你察覺錯誤比別人快，在投資方面，這 好像是必要的特質(zhì)，你憑什么知道自己是否錯了？ 前面說過，我根據(jù)投資假設(shè)操作，我注意事件的實際過程

·52· 索羅斯 是否符合我的期望，如果不符合，我就了解我錯了。 ＠但是，有時候事情會有短期的脫序，然后又回到正軌。 你怎么知道是哪一種情形？這種地方就需要天分了。 我的期望和事件的實際過程有歧異時，不表示我會拋售股 票，我會重新檢查命題，設(shè)法確定什么地方出了差錯，我可能 調(diào)整我的命題，或者我可能發(fā)現(xiàn)有某種外在影響介入整個大 勢；實際上，最后我可能增加我的部位，而不是拋售它。但 是，我絕對不會聞風不動，不會忽略歧異，我會開始批判性的 檢查，一般說來，我在改變命題。適應(yīng)情勢的變化方面，會保 持相當懷疑的態(tài)度，但是，我不完全排除這種事。 ＠你談過“逆勢而行之樂”，你尋找什么樣的跡象以決定 什么時候該違反趨勢？ 因為我這么有批判性，別人經(jīng)常認為我是反市場派，但 是，我對于逆勢而行非常謹慎，我可能慘遭趨勢蹂躪。根據(jù)我 的趨勢理論，趨勢最初會自我強化。最后會自我毀滅，因此在 大多數(shù)情況下，趨勢是你的朋友，只有在趨勢變化的轉(zhuǎn)折點時 趨勢追隨者會受到傷害。大部分時間我都是趨勢追隨者，但 是，我隨時都警覺自己是群眾的一分子，一直在注意轉(zhuǎn)折點。 凡俗之見認定市場始終是正確的，我的看法正好相反，我 假設(shè)市場總是錯誤的，即使我的假設(shè)偶爾出錯，我還是用它作 為操作的假設(shè)。這并不是說大家應(yīng)該總是逆勢而行，正好相 反，大部分的時間里，趨勢會占優(yōu)勢，只是偶爾會自行修正錯 誤，只有在這種狀況下，大家才應(yīng)該違反趨勢。這種思考方式

·53· 引導我尋找每一種投資理論的缺陷，我知道缺陷是什么時，我 的戒心才會得到滿足，這樣不會讓我拋棄這個命題，反而讓我 能以更強的信心去運作，因為我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對，而市場 并不知道。我身在波浪之前，我密切注意趨勢可能衰竭的跡 象；如果我認為趨勢走過了頭，我可能嘗試違反趨勢。大部分 情況下，我們?nèi)绻�違反趨勢，通常都會遭到懲罰，只有在轉(zhuǎn)折 點時才會得到報償。 ＠除了違反趨勢之外，你說過你的技巧之一是把自己置身 于過程之外，這樣說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夠置身事外？ 我是處在外面，我是個思考型的參與者，思考的意思是把 自己放在所思考的事情之外，這樣做對我或許比很多人容易， 因為我有很抽象的心靈，而且我確實樂于從外面看事情，包括 看我自己。 ＠你以自制和超然聞名，你認為這是必要的條件嗎？ 說超然是對的；自制就不對。虧錢會讓我痛苦，勝利會讓 我快樂，沒有什么東西比否認自己的感覺更具自我毀滅的力 量，你了解自己的感覺后，可能覺得沒有必要顯露出來，但 是，有時候，尤其是你遭遇龐大的壓力時，隱藏感覺的需要可 能使壓力變得無法忍受。我記得我剛開始做這一行時，有一次 我個人的帳戶事實上賠得干干凈凈，但是我必須像沒事人一 樣，繼續(xù)盡責做事，那種壓力令人無法忍受，午餐之后，我?guī)?乎沒有辦法叫自己回辦公室去。這就是我鼓勵同事共同承擔問 題的原因，我很愿意支持他們，但是他們必須愿意承認他們有

·54·索羅斯 問題。 ＠在你目前的運作模式中，無論從內(nèi)部舉才，還是挑選外 面的投資經(jīng)理人，找出人才都很重要，可以談?wù)勀阍趯ふ覐氖? 投資行業(yè)可能成功的人才，包括可能把資金外包請他們管理的 基金經(jīng)理，以及可能納為公司員工的人時，你注意的是什么特 質(zhì)？ 奇怪得很，最重要的事情是品格，有些人我可以信任，也 有一些人我希望他們當我的合伙人，卻也有些才氣縱橫的賺錢 高手我不能信任，也絕不希望他們當合伙人。麥克·米爾肯 （Michae1 Milken，注：垃圾債券之王，因為涉嫌不法，被美 國證管會起訴）被迫放棄業(yè)務(wù)時，在垃圾債券業(yè)務(wù)上出現(xiàn)真 空，我面臨很大的誘惑，很想進入這個真空地帶，因為其中有 很多錢可以賺，我約談了好多位在米爾肯手下做事的人，試圖 請他們在我們公司之外代為操作資金，或做為我們的合伙人， 但是，我發(fā)現(xiàn)他們有某種忽視道德的態(tài)度，這也是他們這幫人 交易方面的特性（和投資銀行業(yè)明顯不同）。他們的確積極進 取又聰明能干，很有天分，但是，這種不道德的態(tài)度會讓金主 警覺，而我不想成為這樣的放款人，我就是覺得不舒服。 ＠摩根（J．P. Morgan ）的公子有一次應(yīng)別人的要求，說 明他在貸款給一個人之前，會注意這個人的哪些特質(zhì)，他說品 格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我不信任一個人，我絕不會借他半 毛錢。即使他拿來基督教世界的所有擔保品，情形也是一樣�！� 奧，我沒有他那么純潔，但是，話說回來，我也不是做放

·55· 款業(yè)務(wù)。 ＠投資顯然需要冒很大的風險，我們來詼談這種不道德的 方式和負責、進取、高度冒險方式的差別。 要怎么說呢？冒險很痛苦，不是你自己愿意承擔風險，就 是你設(shè)法把風險轉(zhuǎn)嫁到別人身上，任何從事冒險業(yè)務(wù)卻不能面 對后果的人，都不是好手。 ＠你認為什么因素有助于成為好的投資人？是智慧嗎？在 成為好的投資人方面，智慧扮演什么角色？ 智慧相同的人性格可能不同，有人會走到臨界點，但是永 遠不會越過去；有人走到臨界點，而且偶爾會越過界。這是很 難確認的事情，但是，我不希望替我工作的人越過臨界點。 ＠你希望大家向臨界點走嗎？ 我自己是個偶爾走到臨界點的人，但是我有自己累積的所 有財富做靠山，我不希望別人拿我的錢走到臨界點。我曾經(jīng)有 過一位很有天分的外匯交易員，他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承擔了 很大的外匯風險，那次交易有利潤，但是，我立刻切斷公司和 他之間的關(guān)系，因為我覺得我已經(jīng)得到警告：如果我們遭到意 外的損失打擊，我除了自責外，不能責怪任何人。 ＠有些人相信，在這個行業(yè)里，可能有人太聰明而不能成 事，最聰明的人很少成為最成功的投資人。 我希望你這樣說是錯誤的。

·56·索羅斯 ＠這點讓我想到你在以前寫的書里提到、剛才又迂回提到 的事情，就是你對自己的看法。你以前說過你有一種菩薩心 腸。你的確把這種感覺付諸實施，把你獲致的成就布施到世界 上，這是你成功的原因嗎？這是你結(jié)合品格。智慧和我們沒有 談到的什么東西，也就是你剛才提到和臨界觀念有關(guān)的某種無 畏精神，所得到的結(jié)果嗎？ 就投資而言，我的確不覺得有什么菩薩心腸，我把我已經(jīng) 賺到的錢布施出去，滿足我的救世幻想，我不容許這種幻想在 賺錢方面發(fā)揮，我設(shè)法抑制我的幻想，而且我認為賺錢和菩薩 心腸沒啥關(guān)系。但是，走到臨界是另一回事----是為了某個目 的才這么做。沒有什么事比集中心智更危險，但我的確需要這 種和冒險有關(guān)的刺激，才能清楚的思考，這是我思考能力的根 本，對我而言，冒險是清楚思考的一個根本要素。 ＠你是從對這種游戲的熱愛----還是從它的危險中----得 到興奮的？ 我從危險中得到興奮。危險會刺激我，但是別誤解我的 話，我不喜歡危險，我喜歡避免危險，這才是使我活力四射的 東西。 ＠你怎么能夠走在這種游戲的潮流之前？ 就像前面說的，我尋找每一種投資命題的缺陷，找到缺陷 時，我就會安心；要是我只能看到好的一面，我就會擔心。這 里我要再說一次，別誤會我的話，我不會因為看不出一個投資

·57· 命題不好的地方就排斥它，我只是保持警覺。另一方面，我特 別注意市場不愿接受的投資命題，這一類的投資命題最強而有 力，請記住這句俗話：“市場總在重重憂慮中攀升�！� ＠好，批判思考是個重要因素，還有什么你認為重要的東 西？ 投資令人著迷，是因為有這么多不同的操作方法。你可以 稱我們?yōu)榇髣萃顿Y者（momentum investor），但是，我公司里 也有表現(xiàn)極為優(yōu)異的價值投資者（va1ue irivestor）。你覺得價值 投資者在我們這里的表現(xiàn)沒有這么好，因為他們沒有任何人可 以對話。 我和柴德基（P. C. Chatterjee）有過一段很有趣的經(jīng)驗， 他是我的投資顧問之一，他的觀念是把科技公司看成資產(chǎn)豐富 的公司，把顧客視為資產(chǎn)，如果一家公司擁有強大的顧客基 礎(chǔ)，即使公司的經(jīng)營階層差勁，又缺少產(chǎn)品，也有很大的價 值。他覺得只要稍加推動，這些價值就會釋放出來。事實證明 這是言之成理的觀念，例如，他買了一大筆的巴拉丁公司 （Paradyne）股票，，我和他一起去看這家公司，一了解他們的 所有問題，我就很沮喪的走出來，不知道我們到底為什么要擁 有他們的股票，也不知道我們要怎么擺脫，但是，幾個星期 后，美國電話電報公司（AT＆T）買下這家公司，價格是我們 買進價格的兩倍。他看準了擁有厚實顧客基礎(chǔ)的公司有價值， 觀念很正確，但是他尋找公司的方式和我不合。 我再說另一個例子好了，市場會有波濤洶涌的時期，使我 的投資風格一無是處。我堅持在投資一些部位之前，先形成一

·58·索羅斯 種命題。但是，要發(fā)現(xiàn)一個可以辨認市場趨勢，需要花些時 間，有時候，市場在我剛剛設(shè)法形成一種理論來證明它的狀況 時．趨勢就逆轉(zhuǎn)了，如果這種情形一再發(fā)生，可能有毀滅性的 影響。我善于操控浪潮，卻不善于駕馭游泳池里的漣腑。八十 年代初期有一段期間，市場似乎沒有浪潮，只有漣騎，我找到 商品基金經(jīng)蓮人維多·倪德霍夫（victor Niederhoffer），他擁 有一種駕馭漣騎的系統(tǒng)，他精干隨機漫步理論，把市場看成賭 場，市場中人像賭客一樣行動，研究賭客就可以了解市場行 為。例如，賭客在星期一和星期五的行為會不相同，早上和下 午的行為也不一樣，如此不一而足。他根據(jù)這個理論交易，經(jīng) 常賺到小筆的錢，我把資金交給他管理，他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投資 報酬率。但是，他的方法有個缺陷，它只在毫無趨勢的市場里 有用，要是來了一個歷史性的趨勢，一個大浪，可能完全壓倒 賭博行為造成的這些小波浪，他可能受到很嚴重的傷害，因為 他沒有適當?shù)念A防機制。我提到他，是因為他的方法和我南轅 北轍，有的時候，他的方法很適用。關(guān)于正確的方法，我已經(jīng) 學到兼容并蓄，我愿意聘請應(yīng)用不同方法的各種人，先決條件 是我能信任他們的品格。 ＠倪德霍夫后來怎么樣？ 他在市場盤整、毫無方向時，賺了不少錢，隨后開始虧 錢�？墒撬�有品格和勇氣，結(jié)束了帳戶，我們率先退出，很少 商品交易者愿意這樣做的。 ＠他近來表現(xiàn)如何？

·59· 很好。 ＠你還有資金在他那里嗎？ 沒有。 ＠你和別人面談時，會注意任何其他的品格嗎？ 我不善于判斷品格，我善于判斷股票，而且對歷史有相當 精明的看法，但是，我在判斷品格方面相當差勁，所以犯下不 少錯誤。我花了五年時間，經(jīng)歷很多痛苦經(jīng)驗，才發(fā)現(xiàn)合宜的 管理團隊（management team），我很高興終于找到這個團隊， 但是，我不能說我在挑選管理團隊方面，像我實際管理資金一 樣成功。 我認為我善于當資深合伙人或當老板，因為我深深同情基 金經(jīng)理人面臨的困難，他們有問題時，我可以給他們很多支 持，我認為這一點有助于在我們公司里創(chuàng)造良好的氣氛，但 是，我并不是那么善于選擇他們。 ＠你的能力中，有多少來自選擇市場，而不是來自選擇投 資類別？ 看情形而定，有很多時候，我專注于個股，但也有很多時 候我選擇市場或市場區(qū)隔。就像我前面說過的，我不根據(jù)特定 的規(guī)則玩游戲，我尋找游戲規(guī)則的變化。 ＠如果你尋找游戲規(guī)則的變化，在你的生涯當中，一定有 一段時間至為重要，如果你持續(xù)在龐大的壓力下工作，你就辨

·60·索羅斯 認不出這段期間。你我之間的差別之一，就是你似乎看得出那 些特別的日子。 我剛開始做這一行時，我在倫敦證券交易所對面的交易問 工作，我的老板博杰西（Pougatsch）上校是極為小心謹慎的 人，他每天早上一來，就把要用的鉛筆削得非常尖。他告訴我 說，如果沒有生意可做，那么鉛筆尖在你離開時，應(yīng)該保持得 跟你進來時一樣尖，我一直沒有忘記他的忠告。 用普通一點的活來說，管理投資組合并不像它字面所顯示 的，是不同的工作，是冒險，你的工作量和你的成就成反比。 換句話說，假如你做的是正常的工作，如果你是業(yè)務(wù)代表或工 匠，你的成就和你的工作量直接相關(guān)，你工作越勤奮，產(chǎn)品越 多，拜訪越多客戶，就可能拿到越多的訂單，其中有直接的關(guān) 系。不過你在冒風險時，如果你做出正確的判斷，如果你有正 確的洞察力，那么你不需要埋頭苦干。但是如果你犯錯，而且 你的假設(shè)和事件的實際過程有歧異，你需要做非常認真的研 究，找出錯誤的地方，你越不成功，越必須工作，來改正這種 狀況，如果投資組合的績效很好，你要做的事情越少，其中有 一種反比的關(guān)系。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你不是在開自己的玩笑吧？有時 候。一切都順利進行時，就是要開始急轉(zhuǎn)直下了，難道你不曾 在某些時候，在一切順利時，做很多預期的工作，就剛好迎接 一切都不對勁的時候嗎？ 當然，情形理當如此。但是，我不喜歡工作，我只做達成 決定所需要的絕對最少量的工作。很多人熱愛工作，他們搜集

·61· 過量的資訊，遠遠超過達成結(jié)論所需要的數(shù)量，而且變得沉迷 在某些投資項目上，原因是他們切身了解這些東西。我不同， 我專注基本要素。必須工作時，我會瘋狂地工作，因為我很氣 自己必須工作，這是我的方法里的基本要素，如果我知道什么 地方不對，我會設(shè)法防止。但事情不是這樣運作的，我們面對 現(xiàn)實吧，個別投資經(jīng)理人的表現(xiàn)也有盛衰相問的情形，他們先 是判斷正確，表現(xiàn)非常優(yōu)異，然后變得趾高氣昂，最后就被情 勢牽著走。我也不能免俗，事情經(jīng)常會這樣子，一切順利時， 我會松懈下來，接著就會開始出錯，情勢可能變化得非�？�， 不是我駕馭情勢，就是情勢牽著我走，這就是我們永遠不應(yīng)該 喪失戒心的原因。經(jīng)驗告訴我，通常我可以把損害控制在 20％的限度內(nèi)。要是我回顧自己的表現(xiàn)，曾有很多次，我在特 定變動的一年之中，頂端到底部損失達到20％，然后我修正 錯誤，在年底時呈現(xiàn)良好的結(jié)果。 ＠你應(yīng)用正式的程序來減少損失嗎？ 完全不用，事實上，如果事情出錯，而且我知道錯在哪 里，但是我認為原始的命題正確，損害是來自外在的原因，我 比較可能增加部位，而不是拋售一空，我必須知道為什么會虧 錢。 ＠事情出錯時，你怎么發(fā)現(xiàn)的？ 我會覺得痛苦，我很仰賴動物本能，過去我實際管理量子 基金時，我會背痛，我把開始劇痛當做我的投資組合出問題的 信號。背痛不會告訴我什么地方不對----比如下背痛代表空頭

·62·索羅斯 部位。左肩代表外匯之類的情形----但是背痛確實促使我尋找 缺失，否則我可能不會這樣做，這不是管理投資組合最科學的 方法。 ＠但是你已經(jīng)不再實際經(jīng)管量子基金了？ 如果我還在管理，我就不會和你談話了，有好長一段期 間，我實際上是完全獨自管理量子基金，我是船長兼加煤的火 夫，在駕駛艙里，我會敲鐘，并且喊出“左滿舵”的命令，然 后跑到下面的輪機房，親自執(zhí)行這個命令；當中的時間我會停 下來，做些該買什么股票之類的研究。這樣的日子已經(jīng)過去 了，現(xiàn)在我有一個機構(gòu)，我已經(jīng)把船長的位置交給別人，我只 擔任董事長，處理策略性問題。 ＠你是說你只是船上的乘客嗎？ 嗨，我要說我比那樣還重要一點，我比較像是船東。 ＠你會走進駕駛艙，接管控制權(quán)嗎？ 我會去看船長，但是，我從來不接管控制權(quán)，因為那是責 任重大的工作，如果我插手其間，一定會造成大的傷害。 ＠你什么時候開始放棄積極的投資管理？ 一九八九年，當時我變得深深涉入?yún)⑴c在東歐發(fā)生的革 命，不能繼續(xù)每天經(jīng)管業(yè)務(wù)，不能繼續(xù)留在線上，就把管理權(quán) 交給由史丹利·朱肯米勒（Stan1ey Druckenmil1er）帶領(lǐng)。由比 較年輕的人組成的團隊。

·63· ＠但是，一般人認為是你使基金在一九九二年子英鎊上賺 進十億美元----而這是你把控制權(quán)交給朱肯米勒之后發(fā)生的 事，這是他的功勞嗎？ 是的。我從來沒有在這件事上層功，我參與過程，我像教 練一樣，告訴他這是終身難逢的大好機會，風險和報酬的關(guān)系 極為有利，因此我們應(yīng)該用比平常還大的規(guī)模去玩，而他也接 受我的建議。 ＠所以你對量子基金集團當時的融資水準，也盡了一些責 任，但是，放空英鎊的原始構(gòu)想是他提出的嗎？ 對，他和我商量過，不過是他做的決定。 ＠如果說沒有你的鼓勵，他絕對不會融資到量子基金當時 那種程度，這樣說還算公道吧？你沒有壓迫他盡量舉債嗎？ 我建議他放手去做，沒有我，他也可能這樣做。實際上， 我們用的融資并沒有這么大，因為我們只拿我們的股本去冒 險，或許比股本多一些，在那種情況下，我們可以冒我們的股 本好多倍的風險。 ＠這是你最大的成就之一，過去幾年來，你的基金在外匯 的方向上，也做了若干結(jié)果并沒有那么好的錯誤判斷，在這些 決策上，你擔任什么角色？ 和在英鎊上的決策完全相同，一九九四年，我們在日元上 犯了錯誤，但是我們的損失程度被過度夸大了，外面?zhèn)髡f我們

·64·索羅斯 損失十億美元，這個數(shù)字不對，我們在一九九四年二月?lián)p失六 億美元，可是在當年年底就補賺回來。毫無疑問的，我們在那 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里步調(diào)錯誤，我是這種思考過程中的一部 分，因此我應(yīng)該負的責任和在英鎊上完全一樣，我在判定我們 在什么地方出錯這件事上，也扮演了一個角色，我們專注在逐 步開展的美國和日本貿(mào)易爭執(zhí)上，在同一個時間里，我們沒有 體認到日元強勢有更根本的原因。 ＠你在紐約的時間不像過去那么多，你主要是在東歐，從 事你的基金會的活動，對嗎？ 不再是這樣了，我待在東歐的時間比過去五年都少。 ＠你在外面時，和紐約辦公室的聯(lián)絡(luò)有多頻繁？ 電話線路夠好時，我每天和辦公室聯(lián)絡(luò)。 ＠你和朱肯米勒通話嗎？ 對，也和其他人談話。 ＠他尋求你的建議嗎？你指引他某些方向嗎？還是你們的 談話大部分是問題的對答？ 他負責管理量子基金，我完全不規(guī)定他什么，四十歲的朱 肯米勒在很多方面，比我在他這個年紀時高明。 ＠這是量子基金繼續(xù)成就斐然的原因嗎？ 只是部分原因，朱肯米勒是個很公允。心胸開闊的人，所

·65· 以他能夠吸引素質(zhì)高的人才來公司。量子基金的名聲也提高 了，在英鎊事件之后尤其如此，我們一直能夠吸引最好的年輕 人加入公司，所以我們現(xiàn)在擁有極有深度的經(jīng)營階層，這是我 們過去從來沒有過的。

第4章投資理論 ＠我們談?wù)勀阌迷谕顿Y上的理論架構(gòu)。你在《金融煉金 術(shù)）里第一次寫出這一點，你指出這本書在你的思想中是一大 突破，為什么這本書對你這么重要呢？ 這是我一生的力作，我人倒下去后，哲學就是我人生中最 重要的部分。 ＠不過讓每一個人困惑的，正好就是你的哲學，為什么會 這樣？ 我的主要理念是，我們對所處世界的理解注定天生就不完 全，我們對于作成決定所需要了解的狀況，其實是受這些決定 影響。在參與其事者的期望和事件的實際結(jié)果之間，天生就有 一種歧異。有的時候歧異小到可以不理會。但是有時候歧異太 大，就會成為決定事件過程的重要因素。這一點不是很容易溝 通的理念。 我可以把主要理念用幾個字摘要說明——事實上，就是不 完全理解（Imperfect understanding）。但是這個說法不足以傳 達全部的理念，因為我說的不完全僅和我們的理解有關(guān)，也和 我們所參與。設(shè)法了解的實際情況有關(guān)。實際情況受我們的了 解所影響，它是一個移動的目標。 一方面，實際情況反映人的思想→這是認知功能；另一 方面，人做出影響實際情況的決定，這些決定并非根據(jù)實際情

·67· 況做成，而是根據(jù)人對實際情況的解釋做成——我把這一點叫 做參與功能。兩個功能從相反的方向作用，在某些情況下，彼 此會互相干擾，兩者間的互動以雙向反射反饋機能的形態(tài)表現(xiàn) 出來。 ＠你為什么稱之為反射？ 你聽過反身動詞嗎？主詞和受詞相同，這是法文的特點。 反射這個字也和反映有關(guān)，但是不應(yīng)該與非自主性混淆。 ＠這些都寫在《金融煉金術(shù)）里吧？ 對我來說，《金融煉金術(shù)》是重要的突破，因為我設(shè)法陳 述反射的理念，這個理念對我分析市場行為至為重要。但是， 我的陳述并不完美，這本書一開始并不是非常成功，很少人知 道我想說什么，我沒有得到我想要的知性反饋。然而仍然有一 些令人滿意的意外，例如和朱肯米勒認識，他讀這本書后來找 我，保羅·瓊斯（PaulTudor jones）也是一個例子，他堅持任 何想替他工作的人必須先讀通這本書，少數(shù)人似乎弄懂了我的 理念。 現(xiàn)在我變成公眾人物，這本書開始被人認真看待，我開始 得到一些有價值的反饋，從而顯示我所陳述的理論有一些弱 點。我現(xiàn)在承認我在某些字詞的使用上相當不精確，甚至連 “反射” 這個名詞也是一樣，我用它描述包括有思考能力的參 與者參與其間的事件結(jié)構(gòu)，也用它描述雙向反饋機能破壞事件 過程和參與者的認知，以致造成不均衡的特殊狀況。 前面一種是看待事情的方法，是具有普遍正確性的一般理

·68· 論。第二種是指會間歇發(fā)生的現(xiàn)象，但是這種現(xiàn)象發(fā)生時，就 會創(chuàng)造歷史。 ＠我們先探討你的反射一般理論。 基本上，它和有思考能力的參與者角色有關(guān)，也和他的思 想以及所參與事件的關(guān)系有關(guān)，因為他要設(shè)法了解自己身在其 中，做為演員的狀況。傳統(tǒng)上我們認為，了解基本上是被動的 角色，參與是積極主動的角色，事實上兩個角色彼此干擾，使 參與者不可能根據(jù)純粹或完全的知識，做出任何決定。 古典經(jīng)濟理論假設(shè)市場參與者根據(jù)完全的知識行動，這個 假設(shè)是錯誤的，參與者的認知影響他們所參與的市場，但是， 市場行為也影響參與者的思考。在這種情形下要分析市場行 為，和在“完全的知識”的假設(shè)正確的情況相比較，分析工作 難多了。 經(jīng)濟理論必須從根本上來重新考慮，在經(jīng)濟過程中，有一 個不確定因素，大致上從來沒有人鉆研過。和自然科學相比 沒有一種社會科學能夠產(chǎn)生確定的結(jié)果，經(jīng)濟學也不例外。對 于思考在塑造事件上扮演的角色，我們必須改采截然不同的看 法。 我們習于認為事件由一系列的事實構(gòu)成，也就是在一組事 件之后會出現(xiàn)另一組事件，形成永不中止的鎖鏈。在具有思考 能力的參與者參與其間的狀況里，鎖鏈并不是由直接一系列的 事實連接在一起的。 ＠在設(shè)法了解有思考能力的參與者角色時，我們必須了解

·69· 什么？ 我們必須了解的第一件事，是參與者不能夠把思考局限于 事實，他們必須考慮包括自己在內(nèi)的所有參與者的思想，這樣 就帶來一種不確定的因素，因為參與者的思想不等于事實，卻 在塑造事實方面擔任一種角色，參與者的認知和事情的實際狀 態(tài)之間幾乎總是有差距，在參與者的意愿和實際結(jié)果方面總是 有差別，這種差別是了解歷史過程的關(guān)鍵，更是了解金融市場 動力的關(guān)鍵。在我看來，誤解和錯誤在人類事物上扮演的角 色，和生物學中突變所扮演的角色等量齊觀。 這就是我的核心理念，這點當然有很多的影響，對別人來 說可能不重要，對我卻至關(guān)緊要，我的一切事情都是以這一點 為根本，而且我注意到我對事件的看法，在很多方面和流行的 看法大不相同。 流行的看法說金融市場處在均衡狀態(tài)，有時候當然會出現(xiàn) 異常，因為市場并不是完美的，而是具有隨機漫步的性質(zhì)，通 常會隨其他的隨機事件改變。這種看法是根據(jù)牛頓物理學而錯 誤類推出來的。 我的看法截然不同，我認為歧異狀態(tài)天生就潛藏在我們的 不完全理解中，金融市場有個特性，就是參與者的認知和事情 的實際狀態(tài)之間有差別，有時這種差別可以忽略，有的時候， 如果不考慮這點，就不能了解事件的過程。 ＠你可以舉一些例子嗎？ 歧異狀態(tài)通常以盛衰程序（boom/ bust sequences）出現(xiàn)， 但并非總是如此，盛衰過程不很均衡：它先慢慢加速，然后在

·70·災難性的趨勢反轉(zhuǎn)中到達頂峰。我在《金融煉金術(shù)》中，討論 過很多個例子，包括六十年代的集團企業(yè)熱潮。不動產(chǎn)投資信 托業(yè)典型的例子，以及七十年代興起的國際借貸熱潮，在一九 八二年的墨西哥危機時到達巔峰等等都是。我發(fā)展出有關(guān)自由 浮動匯率制度的理論，這種制度也有走向極端的傾向，但是這 種極端通常還是均衡。我探討過一些比較不純粹的歧異案例， 像八十年代的融資兼并熱潮，所有這些案例中，流行的偏見和 流行的趨勢之間，都有反射性的互動。重點是，從某方面來 說，其實這些歧異的案例都是例外，任何事件序列的反射性互 動，都有很長一段期間相當不明顯。 我在《金融煉金術(shù)》中沒有把這一點說得很清楚，我用同 樣的字眼----反射----來描述雙向互動，也描述造成這種互動 的事件結(jié)構(gòu)。我現(xiàn)在仍然這樣做，但是我希望說明一點，就是 反射性互動只偶爾出現(xiàn)，而反射性結(jié)構(gòu)是永久性的。 在你可能認為是正常的狀況中，思考和實際狀況的差異并 不很大，而且通常有一些力量會把它們拉近一些。原因之一是 大家可以從經(jīng)驗中學習；原因之二是大家實際上可以根據(jù)自己 的愿望，改變和塑造社會狀況。這就是我所謂的近平均衡狀 態(tài)。 但是，在某些狀況下，大家的思想和事情的實際狀態(tài)差距 很大，又沒有拉近的可能，我把這種情形稱為遠離均衡的狀 態(tài)。遠離均衡的狀態(tài)分為兩類：一種是動態(tài)不均衡，在這種情 形下，流行的偏見和流行趨勢彼此會互相加強，直到差距太 大，造成災難性的崩潰為止；另一種是靜態(tài)不均衡，不過這種 情形在金融市場中很少發(fā)現(xiàn)，特征是十分僵化的獨斷思考模

·71· 式，以及十分僵化的社會狀態(tài)，這兩種情形都不會改變，教條 和現(xiàn)實狀況差距很大。事實上，在實際狀況改變時，不管改變 的速度多么緩慢，如果教條不做調(diào)整來適應(yīng)這些改變的話，思 想和實際狀況的差異就越來越大。靜態(tài)不均衡的情形可以持續(xù) 非常久，舉一個我們熟悉的例子，就像蘇聯(lián)的狀況一樣。相形 之下，蘇維埃制度崩潰，可以視為動態(tài)不均衡的例子。 我們可以把動態(tài)和靜態(tài)不均衡視為兩個極端，兩者之間的 近乎均衡狀態(tài)視為中道。我喜歡把事物的這三種狀態(tài)比作自然 界中水的三態(tài)：液態(tài)、固態(tài)或氣態(tài)。事物的三種狀態(tài)。性質(zhì)很 不相同，水在三態(tài)中的行為也很不一樣。同樣的道理適用在有 思考能力的參與者身上，在我們認為“可能是正�！钡臓顟B(tài) 下，我所謂的雙向反射回饋機能不很重要，可以忽略；但在接 近或到達遠離均衡的狀態(tài)時，反射變成很重要，我們會看到盛 衰程序。 ＠你如何劃分近乎均衡和遠離均衡兩種狀態(tài)呢？ 界線很模糊，幾乎隨時都有很多力量在運作，帶領(lǐng)我們進 入遠離均衡的狀態(tài)，這些力量受到反作用力的抵抗；通常促使 回復原狀的反作用力會占上風，但是，偶爾反作用力會失效， 那就是我們看到制度興替或革命的時候。我對這種情況特別有 興趣，但是，如果我告訴你，我有一個發(fā)展很完全的理論，可 以解釋和預測這些情況，我就是在說謊，我仍然處在探索階 段。我在金融市場上的表現(xiàn)，比處理一般的歷史高明，因為金 融市場提供一個界線比較清楚的空間，而且資料都經(jīng)過量化。 可以公開取得。

·72· ＠現(xiàn)在讓我們專注于金融市場，你可以解釋你的盛衰理論 嗎？ 我在《金融煉金術(shù)》里嘗試這樣做，但顯然做得并不是很 好，大部分人從中得到的是市場價格受參與者的偏見影響，如 果僅僅是這樣就太明顯了，不必討論。盛衰過程只有在市場價 格有辦法影響基本面時，也就是影響到一般認為已經(jīng)反應(yīng)在市 場價格的基本面時，才會發(fā)生。 看看我在書里所舉的幾個例子，在集團企業(yè)熱潮中，集團 企業(yè)用他們高估的股票做為通貨，購買獲利能力，獲利能力隨 后用來證明高估的股票價值。在國際借貸熱潮中，銀行用所謂 的負債比率來衡量債務(wù)國的貸款能力，這些比率包括債務(wù)余額 占國民生產(chǎn)毛額的比率，或是債務(wù)本息支出占出口額的比率 （償債比率）。他們認為這些比率是客觀的衡量標準，但是事實 證明債務(wù)比率受到銀行本身的活動影響，例如銀行停止貸款 時，國民生產(chǎn)毛額就會惡化等等。在所謂的基本面和價值之 間，沖突并不經(jīng)常發(fā)生，然而一旦發(fā)生，就會推動一種開始可 能自我強化、但最后會自我失敗的過程。 通常估價行為中會包括一些錯誤，最常見的錯誤是：不能 看出的基本面價值，其實不能獨立于估價行為之外，集團企業(yè) 熱潮是這樣子，每股盈余成長率可以靠兼并制造出來。在國際 借貸熱潮中也是如此，銀行放款活動會有助于改善銀行用來指 導本身放款活動的相關(guān)比率數(shù)字。 但是，情況并非始終如此，日本土地熱潮并非錯誤，是刻 意而有遠見的行動，意在鼓勵儲蓄，壓低生活水準，以便為日

·73· 本追求更大的榮耀。日本人似乎利用反射性作為工具，原因很 可能是他們來自不同的知識傳統(tǒng)，對他們來說，操縱所謂的基 本面似乎很自然，而美國人則相信看不見的手。就在他們身陷 其中、做法自斃的時候，我們現(xiàn)在卻設(shè)法模仿他們。 ＠反射會遵循預先決定的形態(tài)嗎？ 絕對不會，但是反射為了變成明顯到讓人注意的程度，開 始時至少必須能夠自我強化。如果這種自我強化的過程持續(xù)的 時間夠長，最后一定會變得無法支持下去，因為思想和實際狀 況之間的鴻溝會變得太大，不然就是參與者的偏見變得太深。 因此發(fā)展成具有歷史重要意義的反射過程，通常會遵循一種開 始自我強化、但是最后會自我摧毀的形態(tài)，這就是我所說的盛 衰程序。反射性互動如果在到達繁榮階段前自我修正，就不會 發(fā)展成具有歷史意義，但是這種情形和導致衰敗的全面性繁榮 相比，出現(xiàn)的情形少多了。 ＠有沒有一種特定的盛衰形態(tài)？ 我建立了一個形態(tài)，一部分是根據(jù)觀察，一部分是根據(jù)邏 輯，但我想強調(diào)的是，這個形態(tài)沒有決定性或強制性。首先， 盛衰過程可能在任何階段停止，其次這個形態(tài)的模型描述在孤 立狀態(tài)下的過程，在實際情況下很多過程同時發(fā)生，彼此互相 干擾，盛衰程序會受至到外力打斷，實際事件的過程和孤立模式 相同的情況很少見。不過這個模型建立了某種程序，分為若干 階段，而且我們找不到主要階段脫序的盛衰過程，因此如果盛 衰程序發(fā)生時，確實會遵循一定的形態(tài)。

·74· ＠有哪些主要階段呢？ 過程通常以尚未被人認識的趨勢做為開始，趨勢廣為人知 后。這種認識通常會強化趨勢，在這個最初階段，流行趨勢和 流行偏見會彼此補強，在這個階段，我們還不能說是遠離均衡 的狀態(tài)，只有過程逐漸開展時，才會發(fā)生這種狀況。趨勢變得 遂漸依賴偏見，偏見變成逐漸加大。在這段期間，偏見和趨勢 可能重復受到外在震撼力量的考驗，如果它們熬過考驗，就會 變得更為強大，一直到變成似乎無法動搖為止，我們可以把這 一階段叫做“加速期”。等到信念和實際狀況之間的差距變得 太大，使參與者的偏見受到極度重視時，就會出現(xiàn)一個高點， 我們可以把這個高點叫做“考驗期”，趨勢可能靠著慣性繼續(xù) 維持，但是已不能再由信念強化，因而導致走向平緩的狀態(tài)， 我們把這個階段叫做“曙光期”或“停滯期”，最后趨勢變得 依賴日漸加深的偏見，喪失信仰注定會促成趨勢反轉(zhuǎn)，這種趨 勢反轉(zhuǎn)就是臨界點，相反的趨勢會在相反的方向催生一種偏 見。導致可以稱為崩潰的災難性加速狀態(tài)。 下一頁的圖表顯示盛衰模式有一種不均衡的形狀，開始時 很緩慢，然后逐漸加速，到達極為過度的形態(tài)，接下來是曙光 期和災難性的崩潰，過程結(jié)束時，趨勢和偏見都不會和以前一 樣，盛衰過程本身不會自行重復，它會出現(xiàn)一次制度變革。 ＠你能夠像在金融市場一樣，那么精確的指出歷史上的盛 衰模式嗎？ 這種事不常發(fā)生，因為經(jīng)常有大多不同的過程在進行，而

·75· 且彼此互相干擾，但是偶爾會有一個過程極度重要，壓倒所有 其他的。蘇聯(lián)的興衰就是例子，歐洲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可 能也是這種情形。 盛衰模式怎么能夠適用在蘇聯(lián)呢？ 蘇維埃是一種涵蓋全面的制度，是一種政府形式。經(jīng)濟制 度、有領(lǐng)土的帝國和一種意識形態(tài)，這種制度也幾乎和外在世 界隔絕，這就是這種模式適用的原因。但是蘇聯(lián)很僵化，流行 的偏見----馬克思教條----和流行的制度都很僵化，因此在加 速期里，偏見和趨勢變得幾乎無法動搖，以過度僵化的形態(tài)表 現(xiàn)出來，斯大林統(tǒng)治期間進入這個時期，尤其是這個制度熬過 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嚴格考驗后，進入這個時期。斯大林死后， 考驗期來臨，而以赫魯曉夫?qū)Χ�十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演說為 代表，但是這個政權(quán)終于重新站定腳跟，于是曙光期開始，教 條靠行政手段維護，卻不再由顛撲不破的信仰來強化。有趣的 是，制度的僵化程度更為增加，過去只要有一個極權(quán)領(lǐng)袖在位 統(tǒng)治，共產(chǎn)黨的路線可以隨著他的興致改變，但是現(xiàn)在這種彈 性喪失了。同時恐怖也消退了，難以察黨的衰敗程序開始，每 一個機構(gòu)開始爭取地位，因為沒有一個機構(gòu)享有真正的自主 權(quán)，他們必須參與和其他機構(gòu)交換利益的形態(tài)。 一種機構(gòu)間討價還價的復雜制度逐漸出現(xiàn)，取代原本屬于 中央計劃的制度，同時非正式的經(jīng)濟開始發(fā)展，補充并且填滿 正式制度留下來的空隙，這個曙光期現(xiàn)在稱為停滯期。制度的 不適宜日漸明顯，改革的壓力上升，戈爾巴喬夫成為黨的領(lǐng) 袖，這是關(guān)鍵時點，改革加速瓦解的過程，因為改革引進了替 代方案，或使替代方案合法化，而這個制度能夠生存，是依靠

·76· 缺少替代方案才能生存，經(jīng)濟改革顯示政府改革的必要性，開 放和改革出現(xiàn)后，瓦解過程進入終結(jié)期，導致慘劇性的，”速階 段，最后以制度的完全崩潰終結(jié)。 這里呈現(xiàn)一個有趣的地方，就是并非從近乎均衡走向遠離 均衡狀況，而是從極端僵化走向革命性變革的另一個極端。 ＠這樣說來，就和金融市場的盛衰過程不同嘍？ 并不盡然，我至少可以指出金融市場一個相似的例子，信 不信由你，就是美國的銀行制度。美國銀行制度從極端僵化， 走向極端多變，過程相似，卻反其道而行，是從衰落開始，而 以繁榮結(jié)束。美國銀行制度在三十年代崩潰，變成受到國家高 度管制，銀行業(yè)結(jié)構(gòu)幾乎被管制凍結(jié)了，禁止跨州擴張業(yè)務(wù)， 在某些州里，連設(shè)分行都不合法，管理階層受到傷害，安全性 成為最高的考慮，壓倒利潤成長，沉悶的業(yè)務(wù)只能吸引沉悶的 人，業(yè)界毫無創(chuàng)新，銀行股受到投資人忽略。 這種狀況一直盛行到七十年代初期，此時，改變在安靜的 表面下醞釀，接受商學院教育的新一代銀行家開始出現(xiàn)，注重 成本和利潤，新思潮的精神中心是紐約第一國民城市銀行 （FiRST NATIONALCiTYBANK），在那里訓練的人擴散出去，占據(jù) 其他銀行的最高職位，新的金融工具陸續(xù)推出，有些銀行開始 較積極的運用資本，創(chuàng)造出很值得稱道的盈余表現(xiàn)。 在州的范圍內(nèi)，出現(xiàn)若干兼并活動，促使較大的銀行出 現(xiàn)，銀行的融資規(guī)模通常是股本的十四到十六倍，美國銀行 （Bankof America）的比率更高達二十倍，比較優(yōu)異的銀行股 東權(quán)益報酬率超過13％，在任何其他行業(yè)里，這種股東權(quán)益

·77· 報酬率，加上超過10％的每股稅前純益成長率，股票都應(yīng)該 以超過資產(chǎn)價值很多的溢價出售作為獎勵，但是，銀行股的溢 價很少，甚至毫無溢價。銀行股分析師了解這種相對低估的情 形，卻對這種狀況的修正不抱希望，因為根本的變革太漸進。 流行的估價方式太穩(wěn)定，可是許多銀行已經(jīng)到達臨界點，即將 推翻一般認定適度融資規(guī)模的限制，如果他們想繼續(xù)成長，就 必須籌募額外的股本。 在這種背景下，第一國民城市銀行在一九七二年的某一個 晚上，為證券分析師舉辦一個晚餐會，這是銀行業(yè)前所未有的 事情，我沒有受到邀請，但是這件事促使我發(fā)表一篇報告，推 薦大家購買一些管理比較進取的銀行，我的報告認為銀行股即 將反轉(zhuǎn)，因為經(jīng)營階層有很好的績效可以告知大眾，而且他們 已經(jīng)開始說話。我寫道，“成長”和“銀行”似乎是互相抵觸 的名詞，但是這種沖突即將解決，銀行股的本益比會逐漸上升 作為報酬。 事實上，銀行股在一九七二年有過相當大的漲幅，我在自 己選擇的銀行上賺到大約50％。一些比較警黨的銀行設(shè)法籌 募若干資本，如果以高于帳面價值的溢價籌募資本的過程確 立，銀行可以在健全的基礎(chǔ)上擴張，銀行制度就會遵照近乎均 衡的道路發(fā)展。實際情形卻是這個程序幾乎還沒開始，就發(fā)生 了一九七三年的第一次石油危機，通貨膨脹加速，利率上升， 13%的股東權(quán)益報酬率不足以讓銀行用溢價出售股票。第一次 石油沖擊后，流向石油生產(chǎn)國的資金巨量增加，開始了油元回 流和七十年代龐大的借貸熱潮，這個熱潮在一九八二年以墨西 哥危機作為終結(jié)。你可以看出來，美國銀行制度也是從一個極

·78· 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卻在一九七二年錯失機會，不能夠在近乎 均衡路線下穩(wěn)定下來，美國銀行制度的衰落。興起和蘇聯(lián)的盛 衰相似。 ＠這，點很有趣，我根本不會想多、蘇聯(lián)和美國銀行制度之間 有相似的地方。 是很有趣，不過不要被其中相似之處沖昏頭，在現(xiàn)實世界 里，很難找到孤立的盛衰程序，蘇維埃制度和美國銀行制度都 具有充分的意義和孤立程度，足以展現(xiàn)一個完整盛衰程序的特 性，其中有相似的地方。兩者是很有趣的理論樣本，因為他們 都顯示盛衰過程不只是從近乎均衡走向動態(tài)不均衡，也顯示這 種過程也可能包括靜態(tài)不均衡，在靜態(tài)不均衡的狀態(tài)下，加速 期會變得僵化程度日漸加深。但是在現(xiàn)實世界里，別指望看到 很多完整的盛衰程序，這種程序很少，兩者之間也問隔很久， 制度不是在孤立狀態(tài)下作用的，每一個制度都有附屬的制度， 而其本身又是現(xiàn)實大型制度的一部分，不同的制度和附屬的制 度彼此互相干擾。 科學界最近有一種新發(fā)展，名稱有好幾個，叫做復合科 學。進化系統(tǒng)理論�；驕嗭偫碚�，要了解歷史過程，這種方法 遠比傳統(tǒng)分析式的方法有用。不幸的是，我們看事情的方法是 由分析式的科學塑造而成，并且影響到達不見得對我們有好處 的程度。經(jīng)濟學想成為分析式的科學，但是所有的歷史過程， 包括金融市場在內(nèi)，都很復雜，不能根據(jù)分析式的科學來了 解，我們需要一個全新的方法，我的反射理論只是初步的嘗 試，我們不應(yīng)該過度重視盛衰模式，它的目的只是指引方向，

·79· 不應(yīng)該作為一種模型，把實際情況納入這個模式。在相同的時 間里，有很多不同的過程在進行，有些是動態(tài)的，有些是靜態(tài) 的，還有一些是近乎均衡的，他們之間的互動，會產(chǎn)生另一些 屬于相同類別的過程。 ＠這變得非常抽象了，你可以給我們一些特定的例子嗎？ 我樂于舉例，但首先我想說一個一般性的要點，經(jīng)濟學家 探討不均衡狀態(tài)時，談到?jīng)_擊和外界的影響，我指出孤立程度 不同的盛衰程序存在，是希望顯示不均衡狀態(tài)不見得是由外界 引進，而是起因于參與者天生的不完全理解；換句話說，金融 市場天生就不穩(wěn)定，流行的理論-----均衡，只有在它本身就是 我們不完全理解的產(chǎn)物的情況下才會盛行。